送走了甲午,李倧有些心情郁闷的回到了思政殿,金尚宪去送送甲午,崔鸣吉跟着李倧一起回来了,李倧回头问道:“领议政,你是不是认为寡人有些操之过急了?”崔鸣吉只是低头不说话,但是从他的表情里李倧分明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李倧自言自语道:“其实寡人也明白,大战刚刚结束,这时候不应该提出这些事情的道理,可是寡人实在是忍不住,不是有句话叫做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吗?此刻正是得胜之师,如果能一鼓作气收复失地,那该是多好的事情啊,可惜这些精兵不是寡人的麾下,若是这些兵马是高丽的军队,寡人何愁不能获胜?”崔鸣吉长叹一声道:“殿下,小臣真正担心的还不是这件事情,小臣担心这天兵,这天兵。。。”
李倧有些疑惑的看着崔鸣吉,惊讶道:“难道领议政还有什么其他的想法?到底在担心天兵什么?”崔鸣吉脱口而出道:“寡人担心明军会不会以此为借口永久性的留住下来。”李倧一惊,停住了脚步,“领议政这是什么意思?”“殿下,你不觉得这次的事情有些蹊跷吗?”崔鸣吉反问道。李倧有些不解,他望着崔鸣吉,准备听听他接下来的话,崔鸣吉低声道:“首先是时间,小臣总觉得有些太过于巧合了,金兵前脚到了,明军后脚就跟上了,并且最重要的他们并没有带来圣旨,以小臣对明国朝廷的判断,出兵海外毕竟是大事,皇帝陛下应该不至于连个圣旨都没有,如果没有时间写圣旨,哪怕是兵部的行文加盖司礼监的印章也行,可是这支军队带来的却是口谕,理由也有些牵强。而且时间点拿捏的如此完美,实在是让人不得不产生联想。”
李倧越听越觉得崔鸣吉好像是在说故事一般,“难道说这些士兵不是明军?是别的什么军队假冒的?”崔鸣吉摇摇头,李倧实在是晕了,“既然又不是假冒的明军,那他们就是真的明军,并且寡人看来,他们也没有什么破绽,再说了,王京城下那上万的金兵尸体是做不得假的,他们就在咱们眼前击溃了金兵,这还能有假?”
崔鸣吉躬身道:“殿下,小臣其实并不是在怀疑这些明军的真实性,从装备和战斗力来看,小臣以为那肯定是明军无疑,而且是明军当中最精锐的部队,但是这个甲午将军张口闭口就是他们大都督,殿下,你有没有想过,这会不会是大明某位大都督的亲兵队,或者说是。。。”“私兵!军阀?”李倧失声道。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不是不可能,李倧也是学过历史的人,当然对历史非常了解,当一个中原王朝不稳定的时候就会冒出大大小小的军阀,就像是唐朝末年藩镇割据的形势一样,崔鸣吉的意思是说这是一个军阀的私兵,为了扩充地盘将目光放到了海外,企图占领高丽来充实自己的力量,这样是能说通的,他们击败金兵是为了取得高丽的信任并且断绝金兵的威胁,然后堂而皇之的对高丽进行控制,李倧已经不敢再想下去。。。
“领议政,你的意思是?”李倧问崔鸣吉道。崔鸣吉想了想道:“其实要验证的方法非常简单,反正按照礼节我们要上表谢恩,只要我们将讯息送到京师,让我们京师的人前去上表,不就一目了然了吗?如果他们真的是皇帝陛下派来的自然没什么问题,如果不是,想必皇帝陛下会对这些明军采取处罚措施的,一旦如此,我们的危机也就解除了。”李倧接着道:“可是若是真的将他们得罪狠了,他们直接撤走,到时候咱们可又是孤立无援的境地了,比起这些人,恐怕金兵对我们的威胁更大吧。”崔鸣吉道:“这个简单,我们可以请求皇帝陛下对这些人施压,让他们出兵帮助我们收复北方领土,除非他们敢公然冒天下之大不韪违抗皇帝陛下的命令,否则他们就必须帮助我们夺回领土,然后还要乖乖的奉调回国。”
李倧拍手道:“此计甚妙!此计甚妙!就按这个方略办,寡人立刻修书一封,你用鸽信传递到京师,让京师鸿胪寺我们的人前去上表,看看上面会有什么反应。”“小臣遵命!”
他们两人在思政殿门前嘀咕着什么,宫外的甲午和金尚宪两人却显得有些尴尬,金尚宪其实是最尴尬的,好不容易跟甲午建立起来的感情,因为刚才自己的一时失态,眼看就要付诸东流了,虽然刚才自己没有将话挑明,但是字里行间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只要甲午不是傻子,就一定会明白自己的意思,而且自己等于是对李倧的话的补充,本来自己不应该多嘴,可是实在是忍不住。这人的关系一转变,气氛就变得微妙了,金尚宪虽然是奉命来送送甲午,本来也准备在路上跟甲午聊聊天,但是实际上金尚宪已经开不了口了,他不知道该怎样引起话题,甲午看见金尚宪窘迫的样子,率先开口道:“金大人,今天的事情就不要再谈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是一名军人,军人要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们在高丽的一切事务都不能由我来擅自做主,要听大都督的指令行事,作为一名军人,我敬佩你作为文臣的勇敢,但是有些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好了,就这样吧,我先回去了。”金尚宪愣在原地,他看着甲午远去的背影,终究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砰的一声,一个上好的大明青花瓷茶杯扔在了地上被摔得粉碎,沈阳城的宫殿内,皇太极暴跳如雷,他今天没有戴帽子,头上的青筋根根凸起,双手紧紧握拳,一种从脚到头的怒意充斥了皇太极的整个身体,他的眼睛瞪得滚圆,难以置信的看着桌上的文书,这应该是一封鸽信,只不过被下面的人重新抄送了之后才拿到自己的桌案上,上面赫然写着南征大军的情况,这些天以来,皇太极一直在等着阿济格的好消息,如果按照他的推算,即便是阿济格目前还没有消息,他们的军队也应该顺利的攻下王京,准备往高丽更南部的地方推进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还没有收到消息的皇太极有些急躁了,虽然在这期间倒是拿到了多尔衮的来信,说是镶白旗被留下稳定后方的局势,大军已经前出王京,准备展开对王京的攻势,但是皇太极在没有得到确切消息之前心中总还有一丝忐忑。
今日总算是有了前方的消息,皇太极可以说是喜出望外,他已经在幻想着是不是阿济格已经打到了釜山,占领了高丽全境?可是当送信人进来的时候,皇太极就敏锐的发现了他脸色的不对劲,他的内心咯噔一下,难道说打一个小小的高丽还能有什么差池不成,想当年阿敏自己带兵可就把高丽给打了个天翻地覆,如今自己派去的可是手下第一大将阿济格,犯不着会马失前蹄在高丽这个地方摔倒吧?皇太极接过文书一看,就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大败,损失惨重,元气大伤这样的字眼不断出现在他的眼中,而他最不愿意看到的,也是他迄今为止最大的阴影竟然也赫然出现在战报上,新军,又是新军,这两个字就仿佛是钢针一般直接扎进了皇太极的脑子里,他摸了摸脸上刘毅带给他的伤疤,又看了看战报上他的军队被明国新军打击的惨状,他忽然仰天咆哮道:“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走到哪里,他们就出现在哪里,难道我们大金国,难道我皇太极真的逃脱不了这个阴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