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末将还是觉得,这样做恐怕是违反礼制,将来不光是末将要被御史的口水淹死,恐怕陛下也会受到牵连,如此,末将怎能安心。”刘毅仍然在推辞。崇祯却坚决的摆摆手道:“刘将军一向以胆大著称,还怕那些个御史言官的口舌吗?大丈夫当快意恩仇,朕就这么做了,若是没有一点强硬的手段,那朕这个皇帝岂不是成了那些人的傀儡?”刘毅愣了一下,虽然崇祯说的大义凛然,好像是在表达对御史聒噪的不满,其实是话中有话,刘毅如何能听不出崇祯话中的另一层意思,说自己以大胆著称,不是反过来在强调自己有些胆大妄为吗?后面的话更是有在提醒自己莫要做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事情的意思。刘毅面上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也没有接崇祯的话头,这话他不好接,崇祯已经走入了误区,或者说也不能怪崇祯,毕竟他是大明的皇帝,自己是拥有领先他四百年意识的人,两人根本就没有站在一个维度,所以当矛盾爆发的时候,两人不会找到共同点,也不会有解决矛盾的契机。见刘毅不说话,崇祯立刻岔开了话题,“刘将军,可不要嫌弃今天中午的菜肴哦,你也知道,朕有节俭的习惯,不仅是朕以身作则,朕的皇后,子女,包括这紫禁城里的人都是被朕约束,若是酒菜不合你的口味,还请你多多担待。”
刘毅连忙躬身道:“陛下哪里的话,真是让末将受宠若惊,末将不才,今日能得到这么高的荣誉,连带手下将士一起,真是三生有幸。”崇祯笑着道:“既然如此,别的话朕就不多说了,赶紧让将士们入席吧。”本来六千人的吃饭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可是在紫禁城内,在司礼监的掌控下,这件事倒是变得简单了许多。首先,这些将士的兵器肯定要被收缴,武将和士兵是不能带着兵器面圣的,这一点刘毅倒不担心,当着京师百万民众的面,皇帝若是敢做那甘露寺的事情,恐怕瞬间就会失去民心,帝国将会在顷刻间崩塌,而且这是六千虎狼之师,不是六千待宰羔羊,即便是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他们也拥有巨大的杀伤力,这不是皇帝身边那些只能充充门面的大汉将军能比的,即便是锦衣卫也不可能在他们手下讨到好处。崇祯不会赌,也不敢赌,所以刘毅倒是坦坦荡荡。
这种大事终究是瞒不住的,正如温槐说的那样,几乎是在很短的时间内,消息就已经传到了百官的耳朵里,没想到圣上竟然瞒着他们搞出了这么大的动作,就在众人气势汹汹准备组团前去劝谏圣上,攻讦刘毅的时候,忽然接到了来自内阁的命令,温体仁的一纸命令一下子将这些人燃起来的斗志彻底熄灭,有些不懂事的自诩为能臣直臣的御史还要有所动作,唐世济直接就放话出来,谁给御史台抹黑,谁就好自为之吧。唐世济是公认的整人高手,也是温体仁手下大将,操纵御史台这么些时日,唐世济这张嘴能将死的说成活的,黑的说成白的。谁敢跟他掰腕子,何况后面还有个温体仁力挺。这些御史立刻偃旗息鼓,打道回府。温体仁在马车中握了握拳头,就是不知道这一次崇祯撇开他们和刘毅面对面的交锋,其结果究竟是怎样。
司礼监的办事效率自然是奇高,毕竟紫禁城内平时也生活着几万人,他们的吃喝拉撒都是由太监们来管理,对于六千青弋军士兵来说,看起来好像人很多,其实也不过就是整个紫禁城人口的几分之一罢了,这点场面其实并不能算得上大。六千人入座,将士们是第一次进入紫禁城这个只在传说中的地方,不少人惊呼道:“原来这就是皇帝居住的地方啊。”有的人甚至兴奋的跟身边的人热烈讨论着什么,广场上立刻响起了一片嗡嗡的声音。
刘毅眼见此景,虽然可以理解将士们心中的情绪,可是这毕竟是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该讲的规矩还是要讲的。刘毅对崇祯拱手道:“陛下,末将建议撤掉一百张桌子。将桌子变成十二人一桌。”崇祯眉毛一挑道:“哦?这是为何?”“启禀陛下,青弋军的军制跟大明寻常军队有所不同,既然是新军,当然要处处体现一个新字,新军的编制最小单位同样是小旗,只不过不是十人,而是十二人。所以撤掉一百张桌子,以小旗为单位入座,这样显得更加整洁有序,也更加好调度。”崇祯若有所思,他道:“为何以十二人为一个小旗?”
“哦,陛下,其实原因您也知道,神机营的火铳三段击也是咱们新军的基本战术,既然是三段击,人数肯定要是三的倍数才更加好列阵,若是十人如何列阵呢?十二人正好是每一排四人,即便是最小的作战单位也可形成三段击的态势。”刘毅诚恳的回答道。崇祯诧异的看了一眼刘毅,这反映了两个信息,第一,刘毅的军队跟大明普通的军制不一样,也就意味着朝廷想要接收新军将会非常困难,这就跟秦始皇要求天下同轨同文一个道理,新军跟大明所有的军队不同轨,根本就是两支军队,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在朝廷的军队中找到认同感。第二,反映了刘毅此人带兵的细致和想法的大胆全面,也只有这样的将领才能训练出如此强军,真不知道是福是祸。崇祯目光复杂的看了刘毅一眼,转身对王承恩说道:“听见了吗?就按照刘将军说的办吧。”
很快,座位便按照刘毅的要求进行了调整,以一个班为单位落座,一旦有紧急情况也能更好的反应。这是刘毅考虑到的关键点,同时也是崇祯没有想到的地方。众人陆续来到了座位边,崇祯破天荒的将他跟刘毅的主桌设在了太和殿正门前的空地上,正好在高耸的台阶之上,可以对广场的情况一览无余。眼见将士们还在叽叽喳喳议论着什么。刘毅憋了一口气,猛然中气十足的喊道:“全体都有!”呼啦一声,几乎是在一瞬间,六千人的声音停止,这是无数次训练和青弋军严格的军纪约束所造成的结果。将士们的身体挺得笔直,微微前倾,脚后跟猛然靠在一起,发出了啪的一声,六千人整齐如一人,让崇祯倒吸一口凉气。
“稍息!立正!”哗啦,又是整齐的动作。“坐下!”轰,将士们挺直了上半身,坐在了座位上。边上负责斟茶倒水的小黄门端着木托盘,手都在微微颤抖,有些茶水都被他们给晃了出来,他们何时见过如此强大的军队,这些人的表现在他们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哪里有军队的行动能做到如此整齐划一。
安静,绝对的安静,广场上再也没有说话的声音。崇祯有些尴尬的咳嗽了一声,这些虎狼之师的表现,每一次都能让崇祯发自内心的震惊,他缓缓说道:“好了,刘将军,将士们想必也是第一次来紫禁城,就不要如此严格的约束了,既然是午饭,将士们不宜饮酒,就由朕和你二人饮一些吧。”刘毅连忙躬身道:“末将领旨!”两人分宾主落座,崇祯给王承恩使了一个颜色,立刻有大量的太监进入广场,每个人都端着木托盘,上面摆放着不少菜肴。虽然崇祯说是节俭,可是御膳房还是开足马力满足六千士兵的需求,鸡鸭鱼肉自然是样样不少,崇祯难得破费一次,自然要将事情做足。
崇祯拿出来的酒倒不是什么好酒,他几乎是从不饮酒,因为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公务,批阅不完的奏折,所以崇祯不饮酒已经是紫禁城人尽皆知的事情,这就导致了每当下面的官员逢年过节的时候给皇帝上贺仪,所进贡的酒反而不是什么好酒,因为他们知道皇帝不饮酒,所以搞那么好的酒也没什么必要,崇祯不喝自然品不出酒的好坏,即便有其他人喝,也没有人会在皇帝面前将事情如实说出来,这是百官共同保守的秘密,没有人愿意捅破这层窗户纸,给别人招来灾祸。刘毅仅是闻了闻酒的味道,就知道了其中的原委,他心里知道,这酒比起太平府的弋江大曲那可真是天上地下,不过他也不想多事,既然崇祯招待,那就迎合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