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的皇陵因为算是朱家的祖坟,从规格上来说其实跟南京皇陵还有京师皇陵是没法比的,面积也不是特别大,就说应天府明孝陵吧,最起码还有高大的城墙护卫着,而凤阳皇陵除了正门是城楼以外,其他的边墙就是稍微加厚一些的围墙而已,若是说规格,也就比凤阳城内富户的宅院围墙坚固一些,最尴尬的是,因为不是城墙,自然没有过道,所以若是有人从外部攻打皇陵,皇陵的守军就只能搬来梯子,站在梯子上跟敌人作战,不能像防守城池一样,在城楼上作战。好在皇陵的围墙跟凤阳城的城墙连接在一起,所以如果从空中俯视,皇陵的南门是城墙,北边就等于和凤阳城的城墙合体,只有东西两边是红砖围墙。因为面积不是特别大的缘故,东西两端围墙相当长的一部分都覆盖在凤阳北城的火力掩护之下,若是敌人从比较薄弱的东西两端进攻,就会遭到来自凤阳北城的火力打击。
张献忠三十万大军围城,自然是做了完全的准备,他命令孙可望领兵五万前出屯兵临淮,这里是正对滁州府和背后应天府的交通要道,虽然张献忠不认为南直隶还能调集多少兵力渡江前来攻打自己,但是万全准备必须要做,五万兵马堆在临淮,应当是可以防御住来自南边的兵马,滁州已经是一座空城,张献忠知道,滁州的兵力已经加入了凤阳城的队伍,就算是他让孙可望现在出击攻打滁州估计也是一战而下,但是张献忠不是那么冒失的人,还是先打完凤阳再说,打下了凤阳,挥师直扑滁州,甚至直接渡江只是等闲。
另外一方面,他命令刘文秀领兵三万屯驻东北方向的上店,目标是防御来自扬州苏北方向的朝廷官兵,这些地方尚有不少兵马,自己围攻凤阳,主力已经暴露在这些官兵的眼皮子底下,若是朝廷调集重兵前来围攻,自己势必要受到南北夹击,有刘文秀和孙可望的兵马看住朝廷军的进军路线,自己就可以一心一意攻打凤阳了。
崇祯八年二月十八,攻打凤阳的战斗正式拉开帷幕,张献忠亲率主力二十二万,四面突击凤阳,以城南和城西为主攻方向,北方和东方为佯攻牵制。城西,张献忠率领五万老兵正兵加上五万饥兵拉开了架势,城南皇陵派出义子艾能奇领兵五万日夜攻打,城北和城东让王尚礼和最小的义子李定国分别领兵三万看住官兵即可,一方面是牵制他们的兵力,一方面是防止官兵从这两个方向突围。另外,征集整个大西军队伍中的全部骑兵一万人作为总预备队和总支援队,游弋在四个城门,随时支援战斗。反正骑兵在攻城战斗中的作用有限,还不如让他们在外围支援主力部队攻城。顺便也能防御官兵可能的突袭或者突围。
“我大西军的将士们,前面就是朱家王朝的中都凤阳,也是朱家王朝的龙脉所在,咱们从陕西起兵以来,已经历经了五年时间,五年以来,咱们有无数的好兄弟前赴后继的死在跟官兵搏杀的战场上,咱们所求是什么,不过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米饭,不过是一件没有破洞,塞满了棉花的夹袄,不过是咱们的妻子儿女不用在冬天活活饿死,不过是能过个安安稳稳的太平日子!可是就连这些最简单,最基本的要求,这些狗官都不答应,天灾人祸本就颗粒无收,苛捐杂税要我们家破人亡,咱们能答应吗?”张献忠铿的一声拔出佩剑,骑着战马一边在大军队伍面前驰骋,一边高喊道。
“不答应!不答应!不答应!”十万大军的怒吼声响彻云霄,张献忠攻打城西的十万主力,全都是跟着张献忠南征北战的人,这些人对张献忠的忠诚度可比其他几门的饥兵要高得多,这也是张献忠安身立命的本钱,正因为有这些核心力量,张献忠的军队才能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所以张献忠一番战前动员,让这些士兵瞬间红了眼睛。
“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若得一二两盈余,便也留个做根本。而今狗官要夺取,叫贫汉来全家破。。。”凄凉的歌声响起,这是陕西起兵之后,农民军的军歌,是啊,不过都是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也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不过都是在地里劳作的人,就守着那一亩三分地过日子,怎么就不能给一条活路,这些狗官为何就这么没有人性。唱着唱着,很多士兵不禁浑身颤抖,眼中喷射出怒火,他们死死握紧了手中的兵器,在他们眼中,那凤阳城不是一座城池,而是狗官们放置在那里,横在自己面前的一座大山,想要过上好日子,就要杀尽狗官,推翻朝廷,建立一个新的天下。
大西军的士气达到了顶点,他们需要一个宣泄口去施放自己内心的愤怒。城头上猛然安静下来,陷入了一片死寂,就连顶盔贯甲扶着垛口用千里镜观察敌情的朱国正也停止了动作,这就是所谓的流贼吗?朱国正是第一次直面流贼攻城,上次的野战已经让他领教了一番流贼的战斗力,这些流贼根本就不是不堪一击之辈,相反,打仗很有章法,除了装备和人员素质比较差以外,其他任何一方面都不比大明的卫所兵差。今天直面张献忠大军攻城,看到敌军的士气高昂,甚至是十万大军同歌,这种悲壮的氛围一下子就压低了守城官兵的士气。朱国正的内心不禁咯噔一下,这一战还能守得住凤阳吗?
张献忠见时机成熟,这就是攻城的最好时刻,他用宝剑斜指天空,喊道:“无处不均匀,无处不保暖,凡天下田,天下人同耕!我们要活!”“要活!要活!要活!”士兵们挥舞着兵器捶打着胸膛嚎叫着。
“炮来!”张献忠对着身后大叫一声。嘿哟,嘿哟,嘿哟,一队士兵喊着口号推出了几门大将军炮,正是在蒙城和怀远缴获的官军火炮,张献忠准备用火炮来攻击城墙,先声夺人。
两个壮汉一人抱起发射药桶,从炮口倒入了一定量的发射药,然后捡起地上的木质通条将火药压实,另一人将早就抱在怀中的三斤炮子塞入了炮口,同样用通条压实,站在火炮身后的几人立刻紧张的摇动手柄,调整火炮的高低射角,同时另有一人将手中的引线从炮管上方的小孔塞入了炮身内。一名十夫长拿起了火把。数门大炮同时准备完毕,张献忠的宝剑用力一挥:“全军攻城,开炮!”
轰轰轰,几门大将军炮同时吐出了火舌,带着呼啸的风声,炽热的实心炮弹直接出膛,狠狠的砸向了凤阳城墙。轰隆轰隆轰隆,炮弹和城墙亲密接触,虽然无法将略显厚重的凤阳城墙打穿,但是引起的震动还是几乎让城墙上的守军站立不稳,这还是生理上的影响,对于守城士兵的心理来说更是一种震慑,猛烈地炮火就在自己眼前打响,除非是老兵,一般的新军和民壮见到这样的架势早就已经吓得尿了裤子。
一时间,军心浮动,朱国正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身边的参将黄玉喊道:“总兵大人,当断则断,敌军攻城了,咱们要立刻投入防守!”黄玉一把抓住了朱国正的胳膊道。朱国正这才从震惊中反应过来,黄玉说的不错,张献忠攻击凤阳,若是皇陵有损,自己死罪难逃,反正自己是凤阳总兵,生死都应当在这凤阳城中,流贼要来,就让他们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