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今天还真的没有闲工夫跟灵宝县的官兵纠缠,他知道,从自己暴露行踪的第一刻起,肯定就有人跟官兵通报了自己的行踪,说不定灵宝县的塘马也已经去其他府城求救了,自己一直在陕西和甘肃一带作战,从来没有来过河南地界,也不知道河南的官兵战斗力怎么样,虽然大明内地的卫所兵德性都是一个样,但是也不能排除河南有精兵的可能性,毕竟是自古以来的中原地带,有强军坐镇也很正常,最重要的是,李自成并不知道河南省境内的官兵兵力配置,不清楚哪里的官兵多,哪里的官兵少,还有,有没有骑兵都是一无所知,对于这支四千人的步卒,仅仅只需要五百官兵精骑就可能给他们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所以不能耽误时间,在全军登上渡船之前,每个人的神经都不能放松。
“快快快!都他娘的没吃饭吗?速度快,动作快,老子告诉你们,现在不加把劲,到时候过不了黄河,可别怪老子翻脸不认人,过不了的兄弟也别指望着前面的人会等着,只要现在落单了,那就是掉队了,也别想着能跟大部队汇合了!”李过骑着战马,在队伍首尾来回奔驰,不断的宣讲着,这时候的李自成知道,自己不能有半点妇人之仁,掉队的士兵自己管不了了,无论如何要将主力人马带入山西,只要能跟闯王合兵一处,自己就有翻身的机会。
士兵们听见李过的话悚然心惊,他们知道,李自成这次是玩真的,方才有几个士兵跑不动了想坐下来休息,立刻就被上官用鞭子给抽打起身,上官说的很明确,想死的现在就停下。这一下哪还有士兵敢不听令,全部都是咬牙坚持着。
“娘的,哪来的贼寇,进了咱们河南境内,竟然到现在都没有被发现。”灵宝县的防守百户自言自语的说道。身边的一名总旗也是大惑不解,按道理说,灵宝县虽然不算是河南腹地,但是也不是边界,虽然说紧邻着山西,但是中间毕竟还有黄河天险,最近山西那边流贼闹得厉害,消息也传到了灵宝县这边,但是不论是河南的士兵还是百姓,心中都没有过多的关心,黄河天险就是他们的安全保障,流贼想要进入河南必须要渡过黄河才成,黄河哪里是那么容易过的,且不说河流湍急,一般不是很有经验的船夫都不敢来回横渡黄河,搞不好就会被河中心的漩涡给吸进去,船毁人亡。当然,迷信的说法就是河神发怒,但是不管怎么样,流贼想要过来可不是简单的事情。而陕西那边有杨鹤,还有洪承畴和孙传庭等人坐镇,听说洪承畴已经将不沾泥的人马给击溃了。所以他们河南这边人的心态都很坦然,没有什么危机感,自然也就放松了警惕,如今看到李自成的兵马过境,吃惊加上害怕,就成了灵宝县守军的这副模样。
总旗上前一步道:“百户,您看,这些人十有八九是从陕西过来的,说不定就是不沾泥的残部,他们好像并没有要攻城的意思,只是在沿着官道前进,看他们的速度很快,好像赶着执行什么任务似的。”百户也发现了奇怪的地方,从城头上看去,下面的情况基本上一目了然,这些流贼的人马大约有四千余人,人数上是远远超过灵宝县的守军的,只是不知道军械装备怎么样,有没有攻城能力,百户也算是有经验的人,当年也参加过平定白莲教的战斗,对流贼的认识还是比较深刻的,大部分流贼看起来声势骇人,其实都是些乌合之众,也没有接受过什么正规的训练,武器装备又差劲,怎么会有很强的战斗力,这些人看起来有四千多人,可是真要是攻城作战,自己这数百人还真的未必输给他们。
可是这些人一点攻击灵宝县的意思都没有,像是北面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一般,一刻不停的向北移动。百户猛然反应过来,“不好,他们想渡河!”他惊呼一声道。总旗接话道:“过河?百户大人,他们过河做什么,难道是要跟山西的流贼汇合?”百户点点头,看来他也赞同总旗的意见,这群人这么急着向北,北边还能是哪里,就是黄河,想要渡过黄河,那就必须先抢占渡口,而灵宝县渡口是这附近的唯一渡口,流贼不打县城,摆明就是冲着渡口去的。“唉!灵宝县暂时是没有什么危险了,可是若是这股流贼渡过黄河,加重了山西的危机,恐怕咱们也逃不过朝廷的责罚啊。毕竟是咱们眼睁睁看着他们渡河的。”百户忧心忡忡的说道。他说的不错,这支兵马若是过了河,加强了山西的贼寇兵力,岂不是让山西的兵马和百姓遭了殃,虽然自己在河南地界上,可是也不希望河对岸的百姓倒霉啊。不过自己又能有什么办法,守城可以,若是出城作战,就依靠他麾下这些士兵,可没有胜算。
“闯军来了,闯军来了,他们已经打进了平陆县和芮城县,山西的南边,全都完了!”早晨的渡口,人已经是满满当当,不过不是从河南方向往北或者往其他地方去的人,而是从北岸往南逃难的人,高迎祥的大军在山西肆虐,除了被裹挟的民众之外,大量的百姓为了逃避兵灾而背井离乡逃难。他们其实没有太多的选择,闯军大兵压境,他们只能往南逃。进入河南境内才能有一线生机。其实也可以选择往陕西的方向走,但是这些百姓也听到消息,说是陕西也有匪贼,这么看来还是河南安全一些,所以百姓们拖家带口的在黄河沿岸的各个渡口登船,然后往河南方向逃难。
灵宝县的正对面是芮城县和平陆县,所以基本上这两地逃难的人都会在灵宝县渡口进入河南境内,前些日子还好一些,这几天逃难的人群是格外的多,有时候渡船的船夫想多收一些银子,不得不超载,结果就在昨天,一艘满载着难民的渡船在黄河中心翻船沉没,当场死了数十民众。可是这样一起惨案并不能阻止人们逃亡的脚步,每天还是有大量的人涌入河南境内。今天,渡河的人带来了非常不好的消息。
攻下了闻喜县的闯军就像打了鸡血一般,几乎可以用势如破竹来形容,当日的作战极大的鼓舞了闯军的士气,闻喜县防守把总阮成被愤怒的义军砍成了肉泥,而慷慨赴死的县令王均策被万箭穿心之后,闯军依然觉得不解恨,将他的人头砍下挂在了城门上。城内但凡是同情王均策的人皆是被闯军鞭打,闯军士兵言之凿凿,王均策乃是朝廷的狗官,不值得闻喜县的百姓尊敬,闯王才是真的为百姓着想,人人有饭吃,人人有衣穿,这才是闯军的目标,比鱼肉百姓的朝廷不知道高明到哪里去了。高迎祥下令进行铲城,所谓铲城,也算是闯军惯用的一种手段,将被占领的县城的城墙全部破坏,并且将县城内的民居全部拆除,这样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断绝城内百姓的最后一丝希望,家没了,他们要想活命就只能跟着闯军走,高迎祥用这一招,将闻喜县的百姓全部裹挟进了队伍中,等于是将这些可怜人绑上了自己的战车。瞬间他的军队暴涨了五万人,变成了二十四五万的力量。
而平白多了这么多张嘴,闯军就不能停下攻城的脚步,这按照高迎祥的话叫做以战养战,确实,所谓起义军根本就不从事生产,不仅不从事生产,反而是大规模的破坏生产,比如铲城就是这样,将整个县城全部破坏,将百姓变成外围的饥兵,这样一来没有了生活来源的百姓就变成了蝗虫一般的怪物,想要活命就必须找到吃食,可吃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那怎么办,就必须攻下下一个城池,利用城里的粮食来喂饱自己的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