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张存孟只觉得心头一阵绞痛,万万想不到自己最看重的李自成竟然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背叛了自己,亏得自己还让他当了二当家,他竟然领兵溜了,那不就是明摆着让自己做挡箭牌吗?张存孟此刻万念俱灰,自己的兵马已经快要崩盘,李自成也跑了,完了,一切都完了。噗,一股鲜血从张存孟口中喷了出来,他大叫一声就要跌落马下,幸亏是身边的几个亲兵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张存孟。他在马上晃了晃,终究是没有掉下来。亲将抓住时机立刻问道:“大当家的,接下来怎么办?”话音刚落,只听到前面突然爆发出巨大的呼喊声,张存孟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贺炳炎的疯狂攻势下,他的一万多兵马根本就不是对手,终于崩盘,本来就混乱的阵型一下子变得更加散乱,士兵们丢下手中的兵器,撒丫子就跑,官兵在后面猛追,手中的兵器几乎不用使力,就那么平端着借着马力就能削掉很多颗人头。
贺炳炎发疯似的将面前的敌军一片片砍倒,他的眼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不沾泥的人头,亲将拉住张存孟的缰绳道:“大当家的,快撤,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张存孟愣了一下,自己骑马的可以跑,那剩下的兄弟们呢,自己辛辛苦苦在陕北建立了一支队伍,后来到了甘肃更是突飞猛进,最鼎盛的时候队伍的规模达到了五万人,可是现在呢,一切又回到了原点,就算是自己今天能逃出生天,身边就剩下几十个人,还能顶什么用。亲将和亲兵们看到贺炳炎越来越近,也不管张存孟心里怎么想了,亲将抄起手中的战刀,用刀尖刺了一下张存孟战马的屁股,战马吃痛,立刻飞奔起来,一群人围着张存孟打马掩护着他往南边奔逃。这下,整个农民军彻底崩溃了,张存孟跑了,剩下的士兵们怎么可能还有精神抵抗,他们或是四处乱窜,或是跪地求饶,总之各有姿态,贺炳炎管不了这些士兵,他吩咐着身后的队伍收拢这些农民军,谁要是赶跑,立刻就地正法,而他自己仍然带着最精锐的五十个人追赶张存孟,无论如何不能让到手的鸭子给飞了。
张存孟等人的战马自然是比不上贺炳炎的,甚至有些根本就是驮马,这时候正规军和农民军装备上的差距就显现出来了,同样是战马,贺炳炎等人的速度快上一大截,张存孟等人眼看着贺炳炎越追越近,可是这时候不能停,停下跟官兵对战可能会死的更快,张存孟只能寄希望于身边的亲兵可以拖住朝廷官兵的脚步了。几个不怕死的亲兵吼道:“我等愿为大当家断后。”张存孟来不及说声感谢,几人就已经打马回头。
贺炳炎没想到这些亡命的流贼竟然还有人敢返身回来作战,他吼道:“算是好汉,来得好,就看看是我的刀硬,还是你们的脖子硬!”他手中的偃月刀舞出了一片光影,顷刻间将几个农民军骑兵笼罩在中间,只听见几声惨叫,张存孟等人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断后的士兵已经四仰八叉的死在了地上。
马蹄声越来越近,惨叫声不断在身后响起,张存孟知道,最后的时刻就要来临了,这样跑下去他早晚会被官兵追上,他抽出了腰间的战刀,大吼道:“停!”众人下意识的一拉缰绳,停住了战马,贺炳炎正杀得兴起,没想到前面的流贼竟然停下了。一个戴着毡帽,披着黑色披风的流贼从人群中策马而出,“我就是不沾泥张存孟,来将何人?”
贺炳炎怒极反笑,一个流贼竟然搞得跟义士一般,他喊道:“老子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榆林卫参将贺炳炎是也!”“好,贺参将,今日我张存孟败于你手,我知道我们的马跑不过你们的马,所以我也不跑了,到了这个地步,我自认倒霉,你不是想要我的项上人头吗?我给你,不过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放我身边的这些兄弟走。”张存孟在危急关头倒是好汉本色尽显,身边的亲兵哭喊道:“大当家!大当家不可如此,我们跟官兵拼了吧!”
贺炳炎大笑道:“真是滑稽,流贼还跟官兵谈起条件了,你们这些人都是老子的功劳,一个也跑不了,废他娘的什么话,儿郎们,上!”张存孟等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被骑兵淹没。
“快!谁都不许停,继续加快速度,今天就是把腿给跑断了,也要继续前进至少五十里,要不然没有一个人能活的成,想死的尽管慢一些!”就在贺炳炎跟张存孟的队伍鏖战之际,前方脱离战场的李自成所部头也不回,在李自成和李过的督促下,没命的狂奔,李自成下令丢掉所有不必要的辎重,如果士兵觉得身上的甲叶沉重,也可以将棉甲丢掉。很多士兵舍不得,那可是他们身上唯一的好装备了,没加入农民军的时候,总觉得卫所兵的日子过得并不舒坦,穷得叮当响,可是很多卫所兵加入了所谓义军之后才发现,农民军才是穷的叮当响,跟他们比起来那真是小巫见大巫了,别说是什么棉甲,战刀,大部分人根本就是衣不蔽体,拿着个粪叉子就加入了战斗。人就是不能对比,一对比才发现事情真的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梦想中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官兵的凶猛攻击就让这些人被打回了原型。所以原先官军的装备在这些士兵眼里反而是好东西了。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活命要紧,有命在还有翻盘的可能,命都没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将士们只能依照命令脱下身上的装备,只携带兵器,有的人干脆连头上的毡帽都觉着碍事,一并扔了了事,这样一支丢盔弃甲的部队反而加快了跑步的速度,众人狂奔数十里,直到确认后面的追兵并没有追上来,这才敢在一片树林中休息片刻。李自成一下达休息的命令,士兵们的骨头就像被抽走了一样,瞬间横七竖八的瘫倒了一片。
“李过!”“末将在!”李过抱拳道。“你瞧瞧这些个兵,这样不行,可以休息一下,但是不能这样休息,经过剧烈的奔跑是不能突然瘫倒的,可能会有人爬不起来,要知道,危机并没有解除,朝廷的官兵都是骑兵,这些人一定是被不沾泥给拖住了,这才没有马上追上来,但是不沾泥的人抵抗不了多久,你我都曾经是公人,也在朝廷的兵马里干过,如今到了义军的队伍里,想必你心里也清楚,这些人就算是跟普通的官军比起来也绝对不是一个档次的,一千官军骑兵最多一两个时辰就能消灭掉不沾泥的人,我们也不过是领先了他们一两个时辰而已,如果他们追寻踪迹,我们会很麻烦。”李自成低声道。
李过当然明白李自成的意思,士兵们现在无论如何不能放松警惕,他立刻抽出腰刀,走进了地上坐着的人群当中,喝骂道:“都他娘的起来,耳朵都聋了吗?起来!起来!将军有令,全部起来,歇息可以,但是不能这样歇息,我们必须继续赶路!”
李过本来就长得凶神恶煞,五大三粗,手上抓着腰刀在人群中自然有不小的威慑力,而且这支队伍当中有一部分本来就是李自成起家的老部下,所以军纪还算是不错,老兵们纷纷站了起来,也招呼身边的同伴立刻起身,依着树干歇息,放松一下腿部,可是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完全听取李过的命令,比如后面从甘肃境内加入的士兵就不怎么听他的命令,同样是一个高壮的士兵嘴里嘟囔了两句,立刻被李过给听见了,李过横着眼睛,提着刀走了过来。
“你为什么不起来,军令如山,不听军令者你知道是什么下场吗?还有,你刚才说什么,有种给老子再说一遍!”李过冷冷的说道。那人一看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他立刻起身,带着怨气吼道:“什么他娘的军令如山,咱们这是军队吗?谁不知道张存孟是土匪,老子本来还是官军,想着能加入义军,替天行道,顺便混口饭吃,结果呢,都他娘的叫什么事,早知道如此,老子还不如当官兵杀流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