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对周围百姓大喊道:“漕运总督府有令,凡漕运沿线,若有装神弄鬼,谋财害命者,下场便在此!”众人凛然,将士们将尸体扔进了大运河中,算是废物利用,给大自然增加一些废料。骑士们翻身上马,赶回苏州府。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是堤坝上暗红色的血迹分明在提示众人,刚才这里发生过什么。
这一次公斩假道士虽然只是刘毅来苏州府的一个小插曲,可是却收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自此以后,这些假道士被杀的消息被当日目睹此景的客商带到了漕运沿线各处,反而导致了漕运沿线这种冒充道士和尚招摇撞骗的现象几乎销声匿迹,原来的这些江湖骗子纷纷改行,毕竟比起骗来的那些钱财,自己的小命更加重要,有钱挣没命花的事情谁也不想做。
那边,吴又可已经在叶绍袁的安排下沐浴更衣,叶绍袁给他拿了崭新的文士袍,吴又可穿上再裹上头巾,将胡须修理整齐,还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他从房间走了出来,没想到,刘毅竟然已经等在了房间门口,除了院子里刘毅的亲兵,并没有其他人。叶绍袁在忙着准备酒席,蔡方也被刘毅打发去处理公务。他独自来见吴又可,刘毅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吴又可被他遇见了,绝不能让他就这么轻易的走了,历史上,吴又可因为拒绝剃发被清兵所杀,刘毅绝不允许这样的大才惨遭建虏毒手,而将他接去太平府才是刘毅的终极目的。
吴又可施礼道:“拜见大人。”“先生穿上了干净的衣服,这才是有了神医的样子,要不然脏兮兮的甚是不妥。”刘毅打趣道。“大人所言甚是。”吴又可不知道刘毅为何站在这里,他跟刘毅阶级差的多,年纪差的也多,实在是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便觉得有些尴尬。刘毅直接说道:“先生若是不介意,我们到房中聊几句如何?”吴又可愣了一下,刘毅单独找自己聊几句这是何意?可是这么大的官在眼前,吴又可也不能拒绝,所以便应声道:“草民,不介意,不介意。”
“先生请坐。”一进房间,刘毅便大马金刀的找了张椅子坐下,指指对面的椅子道。“不敢,草民站着答话便是。”吴又可躬身道。刘毅摇摇头,“先生不要误会,现在房间中没有别人,我也不是在用协同的身份跟先生说话,先生还是放松一些,说起来,先生是我的恩人。”
吴又可抬头看着刘毅,刘毅道:“先生难道不明白我的意思?”吴又可怎么会不明白,方才诊治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出来了,果然协同大人跟叶家的小娘子是有关系的。吴又可施礼道:“草民明白。”“好,既然明白,就请先生坐吧,说实话,我尚未娶妻,小鸾就是我未来的妻子,这话我还没跟叶员外说,倒是先对先生说了。”刘毅轻松的说道。
吴又可没想到刘毅说话竟然如此直接,竟然当着自己的面痛快的承认了这个事情,要知道,这样说在大明可是为礼法所不容啊,何况刘毅还是朝廷的二品大员,要是被御史知道了搞不好是要被弹劾的,但是吴又可也佩服刘毅的爽快,如今这个世道,像是刘毅这样真性情的人真是不多了,吴又可便依言坐在了刘毅的对面。
刘毅尽量将语气放平,对吴又可说道:“不知先生可曾听说过我南直隶新军名号?”吴又可点点头道:“略有耳闻,草民也是游历四方,多少听闻朝廷有一支战斗力颇强的新军,在对北方建虏的作战中立下功勋,不过大人您也知道,草民一向只关注治病救人方面的事情,对于军事之事了解有限。”
刘毅嗯了一声,表示理解,术业有专攻。吴又可是一名医生,大明的军队有成百上千支,吴又可一个游医又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他也不是官场中人,每天忙于治病,也没有途径去了解这些事情。刘毅又道:“既然先生游历四方,我想听听先生对大明目前的情况是如何看待的。”听到刘毅问出这个问题,吴又可闭口不言,刘毅笑笑道:“哦,先生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我说了,现在我不是什么协同大人,所以希望先生不要有什么顾忌,要知道,我接触的人也很多,但是先生这样的医学大家还是头一回遇到,我也想听听先生对大明的看法。仅仅是交流而已,先生千万不要多虑。我可以先说,我以为大明的情况非常糟糕。北宋有三冗,我看大明也差不多。”
刘毅将话题挑的这么明确,吴又可岂能不知道他的意思,看来刘毅虽然是一个武将,却也是心怀家国的人,吴又可自己虽然只是一个游医,但是曾经也是个医官,作为一名医生,何尝没有悲天悯人的情怀,小到家,大到国,吴又可心中又何尝没有抱负。
他说道:“既然大人如此说,在下便斗胆说两句,在下这些年游历四方,见惯了生死的同时,也是见到了大明大量的弊政。简而言之,若是用医理来诠释大明的话,大明就像一个病入膏肓的病人,贪官污吏就像是这天地间的邪气,又有建虏,又有匪贼等疠气,这些东西盘踞在大明的深处,深入到大明的官府民间,如果仅仅是抓几个贪官问罪,根本就没有用,治标不治本,贪官是杀不完的,要从制度上约束他们,便若邪气已经侵入了膜原,如果用药仅仅停留在表面,那么药一停,邪气便会卷土重来,那有什么用,所以还是要根治其病。而重病非用猛药不可。大人可听过大黄这味药?”
刘毅摇摇头,对于中医他可是一窍不通。吴又可接着解释道:“所谓大黄乃是医学中的虎狼之药,又被医士们称之为将军药,非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得使用。”
“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说的以毒攻毒?”刘毅问道。“大人这么说也对,就是以毒攻毒,病入膏肓之人体内邪气已经不是温性的药物可以拔除,非一剂猛药不可治愈。大明正是这病入膏肓的病人,没有猛药,这病怕是治不好的。自从万历朝以来,大明年年都走下坡路,所谓国富而民穷也仅仅是表象,其实国也不富,金银都集中在了大财主的手中,这些人为富不仁,兼并土地,将军若是去北方看看就能知道,大量的农民失去赖以生存的土地,屯田被这些富人巧取豪夺,没了活路只能成为匪贼。而这些富人拿了地,官商勾结还不交税。草民治病,从不去大城市,一直都是在乡村里转悠,所以这些情况知道的颇为清楚。他们不交税,本来应该交税的被逼成了匪贼,这样一来国库空虚,百姓生活困苦,最后肥了的还不是贪官和奸商。可是这些人对大明有什么用,无非是邪气蛀虫罢了。”
啪的一声,刘毅重重的一掌拍在了桌案上,他大赞道:“先生说得好!正是此理,大明数十年来积贫积弱,先生不懂兵事,大明的卫所兵已经是无可救药。所以朝廷下令操练新军,未来大明想要海内清平,还是要看新军,大明现在就是缺这个新字,军队要新,制度也要新,大秦有商鞅变法方能统一六国,北宋亦有王安石变法,本朝也有张居正改革,才有了万历盛世,这莫不揭示了一个道理,只有改革才能实现强盛,让现在这种恶性循环一直持续下去是大明不幸,百姓不幸。所以我手握新军,发誓要还大明一个朗朗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