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心中却隐隐的感到了一丝担忧,他发现,这些年轻士兵的脸上竟然都跟谢嗣峰一样泛出一种兴奋的潮红,好像他们要面临的不是穷凶极恶的敌人,而是狩猎场的兔子一般。这些年轻士兵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到了战场上,这种盲目的自信会要了他们的命。建虏绝对不是他们想象的那么好对付的。整个天雄军训练的时间还是太短,他们对即将到来的战争并没有特别清醒的认知。
李福发现天雄军中的老兵比较淡定一点,可是老兵的数量太少,一万兵马中参加过蓟镇大战的不过千把人,还基本上都在骑兵队伍里,这步兵队伍可是由没有经验的新兵组成的。他们真的能行吗?从这次天雄军出发开始,李福心里就有些不是滋味,这种感觉他没有和卢象升说过,但是和吴道荣还有孙德海私底下讨论过,朝廷怎么能将一支还没有训练完成的军队派上战场,还是最危险的战场,这很容易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哪怕是调集几支边军跟他们一起行动也会好一点。卢大人为什么不据理力争一下。李福来自新军自然没有那些陈旧的思想,他哪里知道深深刻在卢象升这些官员脑子里的都是忠君爱国的思想。
“东关是空城,已经无人。”“再探!”“得令!”
前方探路的孙德海已经派出了几拨人马探路东关,不过情报显示,东关守军确实已经全部撤防了。询问一些周边的居民得知,东关的兵马已经奉调去了宁远,当消息报到卢象升这里的时候,卢象升隐隐的感觉到了不妙。过了山海关一路过来几乎没看到什么守军,得到的消息都是奉命调离,这就意味着辽东局势已经十万火急,孙承宗将能抽调的人全部抽调了,现在辽东就是一个中空的大树,一旦树皮被打破,敌军就能长驱直入,直达中心。
卢象升再次下令全军加速,以强行军的速度直奔宁远,不在东关做停留。半天之后,天雄军过了东关,直达曹庄,下一站就是宁远城了。越接近宁远,卢象升觉得自己的心跳跳的越快,心头总是有不好的预感升起。不说卢象升,就算是钱明德也是有些七上八下。孙德海加强了侦查力度,散出去的斥候已经达到了一个营,二十支队伍。还没有打听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曹庄依然是没有一兵一卒,得到的讯息和东关一样,都是调入宁远。卢象升长叹道:“阁老这是把整个辽东军镇能抽调的兵力全部抽空了啊,告诉将士们,全军戒备,这次皇太极恐怕是倾巢出动了。”
“阁老,阁老,城外铺天盖地的全是蒙古诸部的骑兵,足足有五六万之多啊,已经将宁远围的死死的,咱们怎么办?”孙承宗麾下宁远参将程仲跌跌撞撞的冲进宁远府衙,孙承宗正心神不宁的坐在府衙正堂书写公文,听见程仲的禀报,啪嗒一声,手中的毛笔都被孙承宗折断,公文上溅满了墨汁,那是孙承宗给崇祯的请罪文书,仗打到这个份上,孙承宗不想推脱责任,确实,自己督师辽东,不仅没能将局势挽回,现在反而全局崩盘,这个责任他孙承宗必须扛起来。丢失城池也就算了,折损了辽东数万大军,这个罪过孙承宗逃避不了,这么多年的辽饷可以说是白花了,浪费了朝廷这么多银子不说,如果说城池丢失了还能再夺回来,那么折损的关宁军精锐怎么办,这些都是辽东军镇多年的积淀,即便是在皇太极入关的时候都没有全部折损,反而是自己主政辽东之后全部折在了大凌河城。这样一来本次就算是侥幸击退了皇太极,辽东军镇也恢复不到以前的样子了,甚至可以说,锦州一失,宁锦防线崩塌,以后宁远城可能就是前线了。哦,不,宁远城现在也是危在旦夕。
听见蒙古大军已经杀过来的消息,孙承宗甚至感到了一丝轻松,这些天来,蒙古大军就像悬在自己头顶的一柄利剑,谁也不知道利剑什么时候会掉落下来,现在该来的来了,反而内心镇定了一些。自己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如果不行的话,就在这宁远城殉国吧。
孙承宗放下笔,站起身来,程仲连忙上前一步扶住孙承宗,跟到任辽东时候的情况完全不同,现在的孙承宗真的就是一个古稀老人,本来挺直的腰杆也已经弯曲,在数万大军命丧大凌河的打击之下,孙承宗神情已经和普通的老人别无二致,没有了生气,充满了疲倦,年老昏黄的眼珠里布满了血丝,视力急剧下降,看东西都渐渐模糊起来。本来尚能行走自如,最近一段时间来,竟然要拄着拐杖才能迈步了。程仲心中不忍,亦步亦趋的扶着孙承宗。
“威明,你就不要扶着我这把老骨头了,你军务要紧,赶紧去城上看看吧,局势已经颓废至此,责任全在老夫,只是连累了你威明和这城中十万军民。老夫罪该万死啊!”孙承宗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浊泪。身边的亲兵听了无不是恸哭不止。悲伤的情绪笼罩了整个宁远城。
“阁老,城内尚有战兵六千余人,末将募集了民团三千听命,算上城内衙役公差,能有一万人的力量守城了,还请阁老不要过于担心,城外不过是五六万北虏,他们的攻城能力有限,咱们只要严防死守,拖上个个把月功夫应该不难,到时候朝廷的援兵应该就到了,阁老的求援信不是早就发出去了吗?朝廷绝对不会坐视不理,除非朝中诸公不想要辽东了。没了辽东挡在前面,山海关可就完全暴露在满蒙联军的眼前了,难道朝廷连唇亡齿寒的道理都不懂吗?”程仲对孙承宗说道。
“威明,莫要妄议朝政,我们还是到城上去看看吧。不管怎么样,老夫不可能将宁远城拱手交给建虏,他们要是想要,那得拿人头来换,就算是死,也要崩掉他们的牙。”孙承宗将拐杖用力的杵在地上说道。
程仲重重的点点头道:“正是如此!”数十名亲兵护卫着孙承宗来到城头。城下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无数的旌旗迎风招展,人们常说人数满万,无边无沿。更何况是五万多骑兵的阵势。土谢图很聪明,宁远这种城池不像大兴堡这种小城,不可能面面俱到攻打四面城墙,所以土谢图选择了北门作为主攻方向。其他三门各派五千骑兵牢牢的盯住,只要明军不突围即可,同时进行佯攻,分散明军的注意力,让明军不能集中兵力死守北门。同时留下一万人作为预备队,应付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草原诸部以科尔沁部,扎鲁特部,奈曼部,敖汉部四部三万兵马为进攻主力攻击北门。同时辅助大量缴获的火炮和投石车作为远程火力支援。将士兵们梯次配置好之后,只等土谢图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开始抢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