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路飞奔,十几里路没用多长时间就到了,戊戌已经看见了排布在城外的营地,隐约可以看见,里面全都是被掳掠来的老百姓,此时他们都是成群结队的窝在本就不多的帐篷中,有的帐篷里面甚至挤了几十个人,大家缺衣少粮,连取暖的柴火都是奇缺,很多人只能靠在一起取暖。也许他们有的人以前不过是种地的农民,有的也许是县城饭店的跑堂,有的可能是大户人家的老爷,少爷,可是现在他们都只有一个身份,那就是大明的百姓,而且是受冻挨饿的百姓,戊戌假装体力不支,伏在马上,暗中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猛然,他看到了让他目眦欲裂的一幕。就在营地的一块空地上,整齐的码放着上百具尸体,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尸体的形态各异,但都已经是僵直,而且这些尸体都是赤身,还不断的有难民抬着尸体往空地上堆放,他看到一个貌似是一个孩童的尸体,个子不高,身上只穿着薄薄的单衣,被两个难民抬着,已经僵硬,想必是冻饿而死,难民刚将尸体堆放在尸堆上,立刻边上就有蓬头垢面状如恶鬼的难民冲上去将仅有的单衣从尸体上扒下来,然后披在了自己身上,远处一个妇人正在嚎啕大哭,可能这个孩童是她的孩子吧。
戊戌的嘴唇都快咬出血来,他在江南何曾见过如此惨剧,这帮天杀的畜生,我大明的百姓竟然被凌虐至此,将军说的对,这些金兵,这些汉奸都是死有余辜,妈的,自己进了城一定要让你们这些人模狗样的禽兽付出代价,此刻,戊戌已经暗暗下定了决心。
他们大摇大摆的穿过了难民的营地,然后来到了东城城门,东城城门的边上,金兵特地凿出了两个便门,因为大门开关不方便,平时小队人马都是从便门进出,如果出现战事,便门不大,也好封死。队副前去和卫兵交流了一阵,这些看门的卫兵都是汉军,然后便门打开,几人便顺利的进入了东城,他们继续前进,东城的民居也是被全部占用,变成了一个个关押难民的营房,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到处都是蓬头垢面的难民,然后时不时能见到汉军的巡逻队,中间还夹杂着穿着白色棉甲的巴牙喇兵。
“伤兵营就在前面不远了,我们把你送过去,然后你告诉我们银子在哪里,咱们就两清了,我们还急着去跟上面汇报情况。”队副对戊戌大声说道。
他们已经穿过了难民区,难民区和驻军营地是有街区分开的,中介隔了一个街区,以防有人浑水摸鱼。所以要从难民区到兵营会经过一小段无人的区域,说是无人,也是不时有巡逻兵巡逻的,戊戌从一开始就在想怎么干掉这几个人,他可不能让这些人把游弋军杀到的情报送出去。正在苦苦思索在哪动手,机会就来了。他们正好进入了无人的隔离区。并且刚刚已经过去一队巡逻兵,按照明军的习惯最勤快的军队也一般是一盏茶的功夫巡逻一次。
戊戌眼中精光一闪,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几人根本就想不到戊戌竟然是游弋军的战士,就在他们进入一段背街的小巷的时候,虽然没有火把,但是月光反射在积雪上也提供了相当不错的亮度,戊戌陡然发动,两手同时平端,他竟然是要同时将左右手的袖里箭射出,要知道这次刺杀的难度相当大,虽然暂时没有巡逻队经过,可是他们也并没有走远,说白了,袖里箭的箭支都涂有剧毒,但是戊戌必须要左右同时开工并且射中五个人的咽喉才行,否则一旦有人临死前发出惨叫就会将周围的巡逻队给吸引过来。同时,戊戌选择在这里动手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里房屋比较密集,而且有很多空置的房间,比如现在他们所处的位置一边就有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正好可以将几人的尸体和战马全部放在院子里,只要没有人翻过墙头去看,短时间内是不会发现有问题的。只是,要一剑封喉难度系数还是相当高的,但是没有办法,机会一旦失去就不会再有了。
戊戌摒弃凝神,扣动了手中的机括,因为他落在几人的最后面,所以当他突然起身的时候,前面的几个人都没有发觉,嗖嗖嗖嗖,程氏袖里箭的射击思路跟今天的半自动步枪有些相似,每一支箭都有一个对应的机括,同时扣下就是三箭齐发,如果挨个扣下就是一根根的射出,戊戌有六支箭,但是要干掉五个目标,只能是一支支射出,咯咯,箭支准确的命中了目标的喉咙,最后的两个士兵连叫声也没有发出来就从马上栽倒,大胡子和大个子听到了后面的响动,二人刚一回头,又是两点寒光朝着面门就飞了过来,根本没有反映的时间,大胡子脱口而出:“你!呃。”你字还没有说完就被射中了咽喉。
队副也是个老行伍,他已经听见了后面的声音,本能的闪了一下身体,戊戌的第五支箭竟然射空,队副猛地扭过头来,正要大声呼叫,戊戌咬着牙射出了第六支箭,他的动作非常快,就在第六支箭射出的同时,左手伸进怀中,看也不看,摸出一支飞刀啪的一声就甩出,箭支射中了队副的后背心,飞刀却正中队副的头颅,队副的身躯在马上晃悠两下,终于还是噗通一声摔下马来。好险,如果不是补射的那支飞刀,此人完全有机会大声报警。还好飞刀射中了要害,一击毙命,大冬天的戊戌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他翻身下马,抽出解首刀挑开了旁边院门的门锁,时间紧迫,他最多只可能有一盏茶的功夫,戊戌迅速的先将五具栽落马下的尸体拖入了院子中,然后又出去将几匹战马一一的牵回院子里,然后将其中一人的衣服撕碎变成布条用来绑住马嘴,防止马匹嘶鸣。做完这一切已经超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突然有整齐的脚步声从远处传来。隔离带的巡逻队和难民营中的巡防队规模不一样,毕竟这里是分隔带,所以巡逻队人员的规模要大一些,一般是三十人一队,所以在寂静的夜里三十人同步行走的脚步声显得格外的突兀,院子里的事情是料理完了,可是院子外面的痕迹还没有清除掉,积雪中尸体拖行的痕迹格外的明显,非常容易发现。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通过声音的大小判断,这支巡逻队应该离这条巷子不到三十步了,戊戌看到了院中的扫帚,现在拿着扫帚去清理已经来不及了,怎么办?忽然他发现了院子里有几只出来觅食的老鼠,大冬天的,不仅是人找不到食物,就连这些老鼠的日子也是难过起来,戊戌急中生智,计上心头。他立刻抓住一只老鼠,然后拾起一块石头,噌的一下跃上了房顶。顺手还往怀里塞了一块撕下来的布条。
刚一来到房顶上就看到了不远处密集的火把,看来这支巡逻队的人马不少,粗略看去至少有三四十人,怪不得脚步声这么明显。他们速度不快,离自己大约不到二十步。他立刻动手,将石块绑在布条的一端,然后将老鼠绑在另一端。老鼠在戊戌手中拼命的挣扎,发出了吱吱吱吱的声音。戊戌一边绑住老鼠一边抬头看着周围的情况,前方十几步远的地方有一个不错的院子,看来应该属于以前城中的富户,房屋上铺着整齐的瓦片,穷人老百姓的房顶一般都是茅草屋顶,不会这么使用质地这么好的瓦片。他一边估算着距离,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瞥着不断接近的巡逻队,眼看巡逻队还有几步就要来到戊戌杀人的这条巷子。
他眯着的眼睛猛然圆睁,怀中的老鼠脱手而出,戊戌就跟扔飞刀一般将老鼠唰的一下扔到了对面的房顶上,老鼠受惊开始发疯似的奔跑起来,身后拖着的石块敲击在房顶上,发出哗啦啦的声响。夜里这种声音被无限的放大,很容易就会被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