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元明清时期,不论是官窑还是民窑,都一直在尝试复烧北宋“官窑”汝瓷,但是却都没有成功。明代宣德仿汝窑,清三代仿汝窑,和真品都比不了。
所以,北宋汝窑才会如此珍贵。
吴夺听了一会儿,差不多也该走了,于是便叫来服务员,说要打包几份早餐,一并结账。
拿好了打包的几份早餐,吴夺起身要走的时候,饭店里又进来一个人。
这是个五十多岁的男子,相貌普通,穿着也比较朴素,手里还拎着一个不小的提包。
“张先生来了?”年轻小伙儿服务员上前应承。
“郑老板呢?”男子问道。
“刚打电话说上午不来了。”
“什么?不是说好了八点在店里见面么?”
“张先生,这才七点多呢。”服务员满脸笑嘻嘻,“再者,我们老板交待给我了,让我转达给您。”
“交待什么了?”
“我们老板说,昨天您开的价格肯定不行了,因为他又碰到了更好更便宜的。”
男子面露愠怒,“这不是出尔反尔么!”
“哎?”小伙又道,“老板猜到您会这么说,他说,说好了买货,不买了,那叫出尔反尔。但是您这件古玩,他是谈价!如果能给打两折,他就要。”
“两折?”男子怒极反笑,“好,好,好!还没说一折!”
说罢掉头就走,走了两步却又转身回来,对服务员说道,“你也转告郑老板,他这么做生意,迟早连这个饭店也玩完!”
服务员吐了吐舌头,“张先生别生气,我就是个传话的。”
“你也不是个好东西!”男子哼了一声,这才离去。
此时,四个古玩商中的那个光头男冲同桌其他人使了个颜色,旋即便跟了出去。
吴夺也就此出了饭店。
出了店门口,只见光头男已经追上了那位郑先生,说了几句话之后,来到了一处没开门的饭店的门口一侧。
吴夺心道,这个光头男还挺“卖力”,估计是听到了“古玩”,觉得自己眼力不赖,万一能从失败的交易中捡漏呢?
而这位张先生可能是因为受了冷遇——让一个服务员传话,连个电话都不打,本来就带着不尊重;所以可能一时有些上头。不然面对一个陌生人搭话说也想看看,一般不会这么轻易答应。
吴夺的好奇心由此也提了一点儿,便就顺手点了一支烟,拖拉了一会儿之后,慢慢往他们的位置走去,并准备也慢慢“经过”。
这个光头男确实能说会道,能说会道对于鉴定古玩可能没用,但是却说服了这位张先生。
两人就此冲墙蹲了下来。张先生先从提包的侧兜里掏出一份报纸,铺在了地上,才又从提包里拿出了一个锦盒放到了报纸上。
随后,张先生打开了锦盒,又从里面拿出了一件东西,扣好锦盒又将东西放在了上面。
这时候,吴夺恰好走到了门口路边,不过就他俩这种屁股朝外的半包围,吴夺还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但就在此时,光头男却警惕地扭头朝外看了看,接着就盯上了停步观望的吴夺。
光头男扭头侧身,便和张先生之间有了个空儿,吴夺反倒看到了放到锦盒上的东西。
光头男却一直在盯着吴夺,张先生也扭过头来。
吴夺从东西上收回目光,冲两人笑道:
“不好意思啊,刚才饭店都见过面了。两位前辈,我也是个玩家,能跟着一起看看么?放心,规矩我懂,我只是跟着看看,绝不搅局。”
光头男没想到吴夺能这么直接,略略怔了怔,“年轻人,既然你懂规矩,那就干脆别掺和了,你不是买了早餐么?还是回去继续吃包子吧。”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
不客气不在于赶吴夺走,赶人走也可以好说好道。而是,他明明知道吴夺刚才在饭店已经吃完早餐了,还让吴夺回去继续吃包子,这就有点儿揶揄的意思了。
听他这么说,吴夺便冷笑一声,“不好意思啊,我再多问一句,这家饭店是你开的么?”
光头男一听,嗯?这话也是带着刺儿啊!
饭店门前又不是光头男的私人之地,谁愿意来谁就来;你可以占个地方,我也可以在旁边随便看。
不待光头男应声,货主张先生抬手抢先开口,“都是喜好古玩之人,一起鉴赏也是美事一桩。我看小兄弟也是个说话算话的,不像某些奸商。”
既然货主张先生开口了,吴夺便就毫无顾忌地走上前去。
这位张先生嘴上还带出“奸商”,这是还没消饭店郑老板的气儿;但他脑子却不糊涂,两个买主肯定比一个买主强;而且他进饭店看到了,吴夺和光头男明显不是一伙儿的。
而吴夺说话之前也琢磨过,这位张先生和郑老板的“古玩事件”,应该也是真的。
吴夺走到张先生和光头男的中间位置蹲下了。既然张先生开口了,光头男也就无话可说了,毕竟地方和东西都不是他的。
吴夺虽然讨厌光头男的做派,但依然是按照规矩来,让他先看,先谈。
张先生的锦盒不小,但是从锦盒里拿出的东西却不大。
这是一件竹雕笔筒。
不过,说这竹雕笔筒不大,是相对于锦盒来说的;这件竹雕笔筒,相对于一般的竹雕笔筒来说,那就算不小了。
直径足有十五厘米,高度则在二十厘米左右。
吴夺之所以远远一看就想来凑热闹,是因为这笔筒已成红褐色,而且远看光泽就很不错,说明包浆已经十分浑厚酥润。
光头男看的时候,吴夺也跟着看,只是不多嘴、不上手而已。
这件竹雕笔筒的形制十分简洁,底部没有做足,上下也没有多余的纹饰,就是天然竹筒的形状,只是两端平切,以竹节间隔作底。
笔筒上,刻有一片竹林,林下有一人抚琴;在竹林的顶部,还简单刻了一个圆,明月一轮。
刀工非常简练,有些成片的竹枝和竹叶,基本就是刻个意象;弹琴的人,也只是略具其形,能看出仰头;琴也是如此,只是数刀线条出形。
而且,这个“竹林抚琴”只占了上下高度的四分之一左右、三之一的竹筒弧面左右。
虽然刀工简练,构图占比挺小,但整个刻图却让人很有感觉,颇有大繁至简的意境美。
这个刻图,应该是取自王维的诗: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光头男此时叹了口气,“既然都有图了,何不再刻上诗文呢!”
张先生笑了笑,“我倒觉得,如果再刻上诗文,整体的美感反而就破坏了。”
这笔筒上不是没有刻字,但不是诗文,是落款。
在竹林边的一块山石之上,刻有三字:仲谦制。仲谦两字在右侧竖刻,制字单独在左侧。
吴夺看到“仲谦”,基本也就能判定是谁了。
光头男貌似却不知,但他也不想露怯,指了指“仲谦制”好像很随意地说道,“他的东西,如今行情也不看好啊,比‘三朱’可差远了。”
吴夺一听,就知道他在装13,明清竹雕,有谁的东西能和嘉定三朱比呢?而且,这个人也并不是“嘉定派”,而是“金陵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