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东西被金老板摆上桌之后,其他四个人是围着一起看的。
看了一会儿,都没好意思先上手。
权浩然似乎也没有上手的意思,只是看了一眼吴夺,吴夺笑了笑,开口:“我是晚辈,眼力最次,我就腆着脸先上手吧。”
吴夺上手之后,并没有再浪费时间,直接听了起来。因为这东西他感觉大开门,本也不需要看太久。
果然,这就是西周早期的双流爵!
还是完整器,不折不扣的好东西啊。
吴夺放下之后,那位秦先生便着急先上了手。他上手之前,那位岳先生也动了动,但是没有秦先生出手快,便也没有继续“抢”。
岳先生最后上手,他看得很细。
而权浩然自始至终没有上手。
大家都看完之后,金老板招呼他们又回到八仙桌,倒茶递烟,仿若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一件青铜爵最后的买主,我还有小礼相赠。”
秦先生在这里头仿佛性子最急,“金老板,既然都看完了,那就报价吧。”
金老板却又看了看权浩然和岳先生。
岳先生先开口,“我跟着听听。”
权浩然点点头,“听一口。”
吴夺在一旁察言观色,这位岳先生的“跟着听听”,但是从眼神之中,能看出实则他是很有兴趣。
但是权浩然不同。哪怕是真东西,他也未必真的收。
权浩然这次来,主要是收到消息赶上机会,带吴夺来经历经历。当然,如果是大漏,有机会肯定不会错过。
这次金老板没有打手势,直接开口,“六六大顺,三百六十万!”
“这么高?”秦先生微微一怔。而岳先生则轻轻皱眉。
权浩然的脸上古井无波。
“诸位都是行家,每一件东西,我都不是乱开价。这件西周双流爵,满纹饰,完整器,放到海外的大拍上,莫要说三百六十万,过五百万也不稀奇。”
金老板略顿,喝了口茶,“也不是我吹牛,这年头儿想找这样的好东西,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秦先生没有着急接口,陷入了思索。
岳先生则看着金老板,“行情是行情,实价是实价嘛。都说在金老板这里有漏儿捡嘛!”
吴夺又远远看了看摆在圆桌上的蝉纹鼎和双流爵。这两件东西,都是西周早期的形制,如果都是到代的真品,按说价格上不应该差这么多,而且蝉纹鼎甚至应该更贵一些才对。
但是蝉纹鼎金老板只报了八十万,双流爵却报了三百六十万,爵比鼎贵了好几倍。
这才是真正的行里人的交易。
因为这件蝉纹鼎,就没按照西周早期的报。
这个价儿,是按照北宋高仿报的。
而且这其中,金老板话里有话,所谓“大家一起发财”,是说从这里按照北宋高仿的价儿来报,但是你买走之后,具体怎么卖、是不当西周早期的能蒙出去,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那位秦先生感兴趣,许就是就这么想的。
但是那位岳先生怎么想的,就不好猜了。因为这件蝉纹鼎,实际上连宋都到不了!
吴夺听到的是,这是一件明代的高仿!
所以,那位岳先生是到底对宋代高仿不感兴趣,还是看出了是明代高仿,这就不好说了。
不管怎么样,这俩人的眼力和权浩然指定是差了档次的。回头吴夺还得好好请教下权浩然关于这件蝉纹鼎的鉴定细节。
而金老板这里,就更不好猜了。不过,从南京到北京,买的没有卖的精;金老板不管是当成宋仿,还是知道明仿却故意报宋仿的价儿,他的报价,必定有利可图。
听了岳先生的“都说在金老板这里有漏儿捡嘛”,金老板哈哈大笑,“岳先生,这难道不是漏儿么?而且我说了,还有小礼相赠。”
“不如先说说什么礼吧?羊毛出在羊身上,知道是什么礼,也更好定夺不是?”秦先生此时张口笑道,“话糙理不糙,金老板勿怪我这么说。”
金老板轻咳一声,“不糙不糙,小礼也值不了什么钱,就是一张票据而已。”
他虽然这么说着,但是脸上却露出得意之色。
“民国时期的这件双流爵的票据?”秦先生立即问道。
“没错,还是燕京琉璃厂一家有名的古玩店的。”
吴夺一听,这可不是小礼!这件双流爵若是民国时期从古玩店交易,那么就算传承有序了;对于以后的交易,那可是大大的有利。
同时,这张票据本身,也算是一张相关品。
“所以······”金老板又接了俩字,但没有展开说。他没展开说的内容很明白,那就是不可能让价了。
权浩然笑了笑,接口道,“金老板,你们谈,我去你下面店里转转可好?”
“好,好得很。请!”
随后,吴夺便跟着权浩然离开了房间,去到了下面的店铺。
蝉纹鼎是一件明仿,双流爵价钱不算太低,而且秦先生和岳先生显然都想要,权浩然也不想争。所以这两件,那就没得谈了。
金老板在二楼房间和秦先生、岳先生谈生意,权浩然和吴夺在一楼店铺里看东西。
金老板的儿子小金陪着权浩然和吴夺。
虽然这家店铺叫素金阁,而且金老板显然是主做青铜器生意,但是店铺里摆着的,却主要不是真正的古代青铜器。因为青铜器太特殊,基本都不会摆出来让顾客挑选。
店铺里倒是有一个“青铜器”货架,但是上面挂着牌子,标明了是“现代仿古青铜器”。
同时,店铺的货架上和柜台里,还有瓷器,有玉器,也有一些杂项。不过,没有书画和古籍善本这样的软片子。
权浩然先去了“青铜器”的货架边上,“小金,你这里的东西仿得不错呢。”
“叔,您过奖了,我父亲说了,您是大行家,仿得再好的东西,也入不了您的法眼。”小金笑呵呵的。
权浩然举起手,弹了一下摆在最高处的一件蟠虺纹青铜钟,“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东西吧?”
“对!八十年代末做的,真品在台北故宫哩。”
这件蟠虺纹钟是战国时期的造型,甬钟,高约三十厘米,椭圆体,桥形口。上面的纹饰主要是蟠虺纹,两侧加饰了镂空的夔纹。
权浩然看了看吴夺,“这锈,也是明乳香做的。”
小金起了压不住的惊讶之色。
他的老爸金老板是告诉他了,权浩然乃当今华夏青铜器顶尖高手,所以权浩然看出三十多年前做的,他也没惊讶;但是,权浩然居然直接点出了这是明乳香做锈,这份眼力,着实是太神了!
因为惊讶,他对这个“也”字就没多想。
但吴夺一听一个“也”字,心下了然。权浩然对比的是那件蝉纹鼎。
蝉纹鼎是明代高仿,锈色也是用明乳香做的。
明乳香,光听这名字,不容易知道是啥,其实是一种橄榄科树木的树脂,也被作为熏香原料。这名字带“乳”,是因为滴下来凝固的形状,也有人直接叫乳香。
青铜器的仿古,最重要的就是做旧;而做旧之中,最重要的就是做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