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命？”袁二依然亲切地揽着王主任的肩头，温柔地请他坐下，道：“人命有轻有重，你我的命，是重的；她的命呢，是轻的。不就是一个打工的嘛，说好听了是坐在写字楼里的白领，说白了呢，也不过是等着我给饭吃的狗。既然是我养的，让她陪酒就得陪酒，让她陪领导就得陪领导，让她……让她被玩死就得认命！”

周游攥紧了拳头。他的手无意中喷到苏也的手，竟发现苏也的手冰凉而颤抖着。

周游忽然觉得自己知道袁二在谈论谁了。一定是管家李叔的女儿，李芸。

苏也感觉到了周游，转头向他，却依然是默默地摇了摇头。

周游不太想再看下去，但是，事情却依然按着已经发生的步调，一点点重现，哪怕那么残酷，那么血腥，那么恶心。

只见袁二在桌上摁了一下按钮，一会儿有个干练的男子进来，叫声“袁总”。袁二招手让那人走近些，再往地上一指，道：“处理一下。”

那男子面无表情答应了，伸手从地上一拉，就从茶几后面扯出了一具衣衫不整、浑身是伤的的女尸，随随便便往肩头一搭，就要出门。

女尸被那人仰面扛着，垂下来的脸正对着王主任。王主任看了一眼，马上躲开了女子还圆睁的眼睛，对袁二道：“袁总……这……不会被发现吧？”

袁二不阴不阳笑着道：“王主任请放心，这事儿，你知我知，只要你自己不说，我不乱发视频，就一点儿问题没有。”

王主任会意，忙道：“当然，当然……袁总上次谈的项目，明天就能批了……日后袁总若有什么吩咐，随时招呼兄弟……”

袁二皮笑肉不笑地又翘起了二郎腿。

王主任不自主地避开了袁二的眼睛，往旁边瞟去，却又对上了那男人肩头上女尸圆睁的双目！

“怎么……怎么还在这儿……”王主任的话没说完，却突然生生止住了话头。

那扛着尸体的打手男人似乎被施了定身法，站在包房门前，保持着用手拉开门的姿势，一动不动。他肩头的那具尸体，不知何时，竟变成了袁二！

王主任瞠目结舌，傻呆呆看着袁二在打手肩上瞪着死鱼般的眼睛，再霍的转过头去看看身边的袁二，却发现一个女子坐在自己身边！

王主任像被火烫了屁股，立马蹦了起来：“李芸！”

李芸带着袁二的阴险笑容，对王主任道：“怎么，怕了？之前玩儿的时候怎么不怕？”

王主任腿一哆嗦，扑通跪在了李芸脚下：“我……我……对不起……”

李芸不再理他，却看向被人扛在肩头的袁二。

袁二似乎还活着，只是身上遍体鳞伤，嘴张着却说不出话来，眼睛瞪着，无比凄苦地留下两行浊泪。

李芸翘着二郎腿，晃着高跟鞋，踢了踢跪在地上的王主任：“他还有口气……桌上有水果刀，你拿了，去给他放放血。”

“啊？”王主任傻在了当地。

“没听懂吗？你，去把他杀了。”李芸凑近王主任的胖脸，一字一顿道：“别想把自己撇清……他的致命伤，是你给的！”

王主任别无选择。他摸到桌上的刀子，扶着桌角想站起来却怎么也站不直，就这样半爬半走地来到了袁二旁边，挣扎着，扶着墙立起来，扬起手中的刀。

刀尖亮光一闪，直冲着袁二的心脏刺下！

袁二眼睛瞪大，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他张大的嘴巴，似乎要呼喊，却无法发声。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刀刺进自己的胸口！

“噗！”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难道，在镜子里，袁二之前做过的恶事，桩桩件件，都要重演一遍吗？

只是演员身份互换，袁二统统由施暴者变为了受害者？

这到底是为什么？

“镜中世界，是个相反的世界。虽然影像投射相同，但是，一切都是反着的。”那个尚不知名姓的“小哥哥”看着地下室的墙，幽幽道。

海马葡萄镜中的一切，不光周游和苏也在经历着，镜子外的地下室中，管家和“小哥哥”也在仰着头，看着镜子投射在墙壁上的影像，宛若投影仪。

“都是反着的……”管家仰着头，喃喃自语，垂在身体两侧双手不由自主攥成了拳头。

“小哥哥”的眼睛从墙上的影像移到了管家脸上。他看着微微颤抖的老人，道：“可是在镜子中，这一切，都是正的。”

管家忍了几忍，终究转过头，对小哥哥道：“你有没有办法，不要让这镜子的电影再放下去了？”

“小哥哥”盯着墙上的影像沉默了几秒，终是摇摇头，道：“不行，我还有想要看的。”大约是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又补充道：“如果现在停下来，我就必须把那里面所有的人和物拉出来，这样的话，就会打断海马的节奏。”

“海马的节奏？”管家听得一头雾水，注意力倒是被这个“小哥哥”给带走了。

“嗯……”要给一个普通人讲解灵物的事儿，“小哥哥”得好好错措辞：“这个铜镜里住着一只神兽，袁二和那个客人他们，就是被这只神兽给拉了进去……这只神兽有审判之责，他们之所以被拉进去，是因为这只神兽要给他们以审判……”

“它……那个神兽为什么要审判袁……为什么现在审判袁先生呢？”管家仍然不太明白，铜镜既然有神兽，那它应该早就在袁家了，为何现在才来审判？

“嗯……这么说吧，”那个管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小哥哥”看着管家道：“这个神兽之前一直在沉睡，直到今日，因某种因素被唤醒后，它要对首先见到的人进行审判……”

“可当时我也在场，为何神兽没有将我也拽进去，一并审判呢？”管家打破砂锅问到底。

“这个……”小哥哥挠挠头，道：“神兽只会审判需要审判的人。”

“你的意思是神兽只会审判有罪的人，是吧？”管家难得微微笑了一下：“这世界上的人，谁不是罪人呢……我也是需要审判的，你看，刚才那个遭遇拆迁的‘钉子户’，就是我把他请进这个地下室的。”

在“小哥哥”惊讶的眼神里，管家继续说下去：“他离开后，这里的一地的血，也是由我清理干净的。”

“没想到……”

“没想到我也会做这些阴暗见不得人的勾当吧？”

“不，只是没想到您会这样坦诚。”小哥哥又看向地下室墙壁上的影像，轻轻道：“你要在这里立足，要获得信任，就不可能将自己撇的干净。”

在管家的沉默中，“小哥哥”问他：“快接近最终的目的了吗？”

“嗯，我原本就想今日来终结这一切的，谁知那个客人突然造访，我看他不像是正经人，所以想看看是不是可以收集到更有用的东西，所以暂时推迟了……哪知遇到神兽审判……”管家迟疑道：“神兽审判后，会怎样？”

“你担心东家的安危？”小哥哥不动声色。

“我担心我是不是还有审判他的机会？”管家李叔亦盯着墙上袁二在反转的角色里，被践踏，被虐待，被杀戮，双拳始终紧攥到颤抖。虽然选择了用证据来“钉死”袁二的途径来复仇，但如果神兽的审判代劳的话，终究还是差点意思，他还是希望通过自己的双手，亲手送袁二得到应有的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