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此刻，这位纪委审案老手，才算是真正知道，为什么王亦选和章文山都如此推崇这个唐卡了。从他进门到现在，也不过就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可是，他竟然用着一些看似风马牛不相及的招数组合起来，把这个季如河算得死死的。

可怕！真是太可怕了！别说对面站的是季如河，哪怕是换成这屋子里的任何一个人，真的站到了他的对立面，都会被这样的精妙之局算死的！

现场是一阵沉默，包括老姜，还有刚刚那位自作聪明的“老先生”，都陷入了沉思。沉思之后，是深深地叹服，难怪章文山力荐此人成为突击审讯的负责人。其实，让他取代老姜，当整个调查小组的负责人，都绰绰有余。

老姜回过神来，招呼众人近前：“来来来！都过来！我们一起听唐组长安排，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一定要认准角色，演好这场戏！”

季如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想睡个好觉的要求竟然破天荒地被满足了。如此一来，踏实躺在了宿舍的床上，这位以狡猾著称的“狐狸”反倒不踏实起来，有些睡不着了。

都说心底无私天地宽，被纪委盯上并审讯完的人，将心里的小九九统统倒出来之后，都会从心理上彻底放松，美美睡上一觉。

可是，这季如河继承了他叔叔季风行的特质，九曲回肠的，总觉得自己还有转机，哪怕是到了这样的光景中，也仍然抱有叔叔等人会象救万年青那样把他营救出去。所以，什么事情他只说了一半儿，尤其是有一些特别重要的事情，他还压住没说。

因为他知道，说，就是“死”。不说，或许还有一条生路。

作为老刑警出身，他以前的手段比现在这些调查小组采用的要狠得多。因此，具备很强反侦察能力的他，一直在观察，观察这些大兵小将们的神色言语。有的时候逼得急了，就说上一两句真的，有的时候缓和一些，又套上几句近乎。

总之一条，他现在供出来的东西，绝大部分是针对万年青的。

这是因为在“林季张万联盟”里，万年青的地位最低，还因为万年青已经进去过一回，却很快全身而退，说明有大人物已经打了招呼，给这个万年青标上了“不可查”的标签。所以，现在哪怕把万年青描得再黑，也没大事儿。

而对于张一冰，他也或多或少地说了一些。一是因为自己被一锅端的证据中，有不少直接指向张一冰，不主动交代一些东西，说不过去。二是因为张一冰这家伙确实比较黑，自己编列的《西京权场手札》里，记录了不少关于他的内容，就是怕他以后对自己下狠手，所以也写得狠了些。

而对于季风行，他几乎没怎么说，权场手札里虽说也记录了一些相关内容，不是因为他对亲叔叔不信任，而是因为这位亲叔叔的水太深。一般情况，当然会念及骨肉之情，极力维护。可真正到了紧急情况，会不会牺牲亲侄子以保护自己，那就不好说了。

至于林江越，因为是整个联盟最根本的基石，所以提的也是只字片语，权场手札有几处也写到了，但写得很隐晦。“狐狸”确实不是笨狗，心里是相当活泛的，他季如河的想法，是用这几处隐晦的地方作一个最终的要挟。

你林江越确实城府甚深，也很少露出马脚，但我季如河还是有对付办法的。在手札里写得少，并不意味着证据收集得少。

比如说，西京驻京办主任赵其武，送了林江越五十万，还送了不少价值不菲的古玩。这件事情季如河就知道，含糊其词地写到了手札里，还收集到了一些林江越将古董变卖的发票之类的证据。说一千到一万，就是想把这样的东西，留到保命的时候用。

这一次被“双规”，也不知道撞了什么邪，好象是有一个如影子一般飘忽不定的“神机诸葛”在后面坐阵，自己处处被算计和限制，甚至费尽心思保护的权场手札和金银古董都被一网打尽。

当那十来箱手札如天外之物一样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真的是差点儿背过气去。怎么也想不通，自己明明启动了连续引爆装置，早已经灰飞烟灭的东西，为什么还会“死而复生”？

一开始还心存侥幸，以为是他们故意引自己上钩的复制品，可是当他们打开箱子让自己观看实物时，才明白是真的。

后来，这些纪委的人又指着那些金银古玩实物让自己看，这才逐渐想明白了，自己启动引爆装置是真的，但什么也没炸着。地下室的这些东西，早就被他们给“狸猫换太子”了。但是，他们是如何打开自己精心设置的密码门呢？

这个问题一直到现在，这位老刑警出身之人还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是隐隐约约感觉到，或许和那次莫名的“失火”有关。但是那一天自己并没有什么失误啊，如果仅凭那一次就能破解三道密码门，这个“神机诸葛”也太强大了吧！

怀揣着这样的忐忑之情，季如河还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而此时的唐卡，正领着老姜等人，做着非常精细的准备。

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这句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要说他这些天正和路晴讨论这“演戏”之事，晴儿已经作出了榜样，把台下工作做得极好，所以台上才能演得精彩。而一直作为幕后指挥的他，不能只知部署，不会亲为，自己这边，也要弄得有声有色才行。

所以，为防不测，他开列了一张单子，把能够想到的关键环节一一列出，既确保不落项，又便于大家认领任务。

为了节省时间，提升速度，他边拉单子、边讲解、边布置。

单子拉完了，任务也就交代完了。只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他就已经完成了一个谋划者和指挥者的全部职责。这些简单而明了的方式，也特别被半军事化管理的调查小组成员所接受。

只此短暂时间，就达到了将帅相和，共同用命，真是高效有力。多少人费尽心力，用了很长时间试图打造的就是这样的团队凝聚力与和谐氛围，他却只是信手拈来、浑然天成。

布置完后，他并没有环顾四周，而是径直看向了老姜，问出一句：“怎么样？能听明白么？”

他之所以选择重点相问，是有道理的。

作为总指挥，如果管得太细太宽，反而让手下人无所适从。而现在这个老姜，已经是很好的领头人。那就充分发挥其作用，告知核心任务，再让其去做详细布置，最后有什么责任也让其承担。权责相应，就能更好地发挥老姜的作用。

果不其然，老姜没有觉得任何不妥，而是很好地服从于他的领导，担当起了“二把手”的角色，痛快答道：“没问题！听明白了！他们这些也都是老手，应该没问题！”

“没问题就好！”他笑着将这张单子交到了老姜的手里：“老兄！从现在开始，我可就得充当隐形人的角色了！因为这个季如河不知道我到了这儿，所以接下来我还是不露脸为好。你们哥几个该吃吃，该喝喝，该演演。至于我嘛，给找一个僻静点儿的宿舍，中午送一份盒饭，就把我当作被你们双规的家伙就好！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