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屠宏汉大概是意识到自己再不说,这位二号首长肯定会问出赵其武住在了哪儿,所以还不如主动说明,于是放低了声音说道:“兄弟,既然你也说咱们胜似亲哥俩,那我也给你交一个实底儿,我把赵秘书长安排在人大范主任那间屋里了。反正范主任来得少,一年也来不了一回,让赵秘书长进去住住,也算是聚聚人气儿。”
“哦?”他淡淡一笑:“聚聚人气儿,你是怕屋子久了没人住,就会荒了是吧?”
“对对对!”屠宏汉就象落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顺着杆儿往上爬,“还是你老弟懂行啊!在我们这儿,都管这叫暖房!你懂的,哈哈!”
“是么?”他突然冷峻了神色:“老屠,不对吧?你这口口声声把我当兄弟,说出来的可不是兄弟间应该说的话啊。范主任不常来,你就让赵秘书长给他暖房。可据我所知,亦选书记有至少两年没到你们驻京办来了吧?”
见屠宏汉木讷地点头,他加重了语气:“两年前,亦选书记来到北京,还是培训班在香山会馆统一安排了房间,就算是在让驻京办给安排饭,也是托给了省驻京办。虽说那会儿,正值中央打算整顿驻京办。咱们市驻京办是裁撤还是保留,没有定论。但即使是这样,亦选书记这屋,至少是两年没有人住了的。”
屠宏汉已经开始耷拉着脑袋了,他则更进一步:“我这次之所以想着来找那本《近现代战争概述》,是因为年代老,市面已经买不到,一想可能是两年前放在那屋书架上了,因此才前来找找。这些事情,我记的没错吧,是不是这样?”
“是是是!”屠宏汉点头不止:“老弟!不,唐大主任,还是您记忆力好!我那会儿还是副主任,真正提职是在这之后了。”
“嗯!”他不为所动,“既然王书记和林市长的房间你不敢安排人进去住,说明你是有所考虑的。这两位主要领导的屋,不需要暖房,为什么范主任的房就需要?你可别忘了,范老德高望重,在西京的地位可不比任何人差。而且,你也知道。他干完这届这退休,也就还有一两年光应景,越是这个时候,越是敏感至极。你让赵秘书长住他的屋,就不怕传到他耳朵里,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
屠宏汉被吓得面如土色,直接向他告饶:“是是是!我的唐大主任!您提醒得太对了,是我不够意思,刚才说了假话,想借着说暖房之事蒙混过关。接下来,我敢确保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大实话,如果再有虚假,就天打五雷轰。”
他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伸出一只手,作了一个“请”的动作,然后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只再也狂妄不起来的“哮天犬”。
屠宏汉叹了一口气,恨不能自己扇自己几个耳光:“是我一时糊涂,就想着讨赵秘书长一个好,所以虽然绷紧了王书记和林市长的屋不能入住这根弦,却放松了范主任和杨主席这根弦,于是就自作主张地让赵秘书长挑一个屋住。赵秘书长也没多想,就挑了范主任这间屋住下了。是我不对,是我考虑欠周。这件事情,你不说,我不说,赵秘书长肯定也不会往外说。咱们就算是过去了,谢谢兄弟帮我隐瞒则个,日后定有重谢!”
“嘿嘿!”他笑了起来,都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还真是这样。只这一惊一乍,就让屠宏汉把这些小九九全兜了出来,而且还主动认了错,恳求自己为其保守秘密,换句话说,这就是有把柄搛在自己手里了,以后真想拿这件事情敲打,肯定一敲打一个准儿。
当然,眼下他还不想用这件事情作敲打的重槌,只是玩玩而已,只见他笑道:“这么说来,赵秘书长现在正躺在范主任的屋里,呼呼大睡啰?”
“是这样!”屠宏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被这个智商和情商都远在自己之上的二号首长折腾得没办法,只能认命服软。
再看唐卡,只是微微一笑,也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静静地往前走着。
屠宏汉长出一口气,这个难缠的小祖宗,总算是对付过去了。幸好没再细深究,要是再问下去,非问个底儿掉不可。
行至楼梯拐角的时候,屠宏汉伸手示意:“唐大主任,您这边请,王书记的房间在这边!”
“嗯!”却没想到,这位二号首长应出这一句后,本来走得好好的,居然一下子停出了,指了指拐角处一间套房的门,问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范主任的屋就是这间吧?”
屠宏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心也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唐卡上前敲门,于是抢身挡在了门前,笑着回应:“您的记性真好,多长时间都不来了,竟然还记得范主任住哪个屋!”
“哈哈!”他笑了起来:“我之所以记得,是因为三年前了吧,王书记和范主任是一起作为全国人大代表来北京参加两会。当时,我还是咱们西康团的联络员。因为初次担当,没什么经验,就来找老前辈范主任支招儿。范老还真不错,就在这间屋里,给我上了足足三小时的课,我当时笔记都记了多半本。从那儿以后,我就算是把这间屋子彻底记下了,你说也算是有缘吧?”
“有缘!有缘!”屠宏汉心里有鬼,所以只是笑着打哈哈,想早些把他带离这个是非之地,笑着建议:“那咱们往这边拐,去王书记那屋吧,看看您说的那本书还在不在?”
“嗯!”他答应一声,正想跟着向外走。可是,他用眼角余光看出了屠宏汉顾左右而言其他,似乎在隐瞒着什么,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自己别对这间屋子产生太大的兴趣。
你不让小爷关注,小爷还偏拧着来,就要好好关注这屋。
于是,他抱肘于胸,问出一句:“这么说,咱们赵秘书长现在正在里面寻梦周公啰?”
屠宏汉强作镇定,试图通过一个细节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是!赵秘书长一贯睡得沉,这会儿肯定睡死了,没准儿在这儿都能听到他的呼噜声!”
“哦?是么?”他微微一笑,在门口踱起步来,笑着问道:“你们老主任还打呼噜呢?”
“那可不!”屠宏汉应声答道,既而放低了声音:“您也知道他胖,这胖人吧,一般都打呼噜。不过,老主任这呼噜打的可是一绝。早些时候,我们办里曾经有好事者拿着那种度量分贝的仪器测过,老主任这呼噜,分贝瞬间值能达到一百分贝,快赶上风力发电机了。所以,老主任除了这‘美猴王’的称号,在办里还被我们戏称为‘百分百’和‘风电机’。”
“哈哈哈!”他大笑起来:“还以为你们这些家伙都对老主任忠心耿耿、俯首帖耳呢,原来也都是一些调皮捣蛋之辈啊!”
“这……”屠宏汉面露难色,正想再作解释,唐卡又笑着圆了回去:“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也说明老主任给你们营造的气氛好,大家相处融洽,有时互相开个玩笑,调节一下气氛,也是很有意思的事儿,是吧?”
“对对对!”屠宏汉哪知是计,急忙答应:“老弟!还是你看问题全面!就是这个意思,我们老主任对我们,那是真好。我们呢,也不把老主任当外人,经常开玩笑,相互之间处得非常融洽,估计在省里各市的驻京办都是数得着的!”
“嗯!”他不再笑了,只是不住点头:“从一个呼噜,能够看出一家单位的向心力来,这就叫由小见大,见微知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