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中原富庶之地经济资源的占有渴望,是游牧民族的一贯执念。正如《望海潮》一词中所说的市列珠玑,意即市面上陈列着各种奇珍异宝;而户盈罗绮,是指家家户户都有着异常多的绫罗绸缎。这些对于没有稳定经济来源的游牧民族来说,确实有着非常大的吸引力。”
“后来,宋人谢处厚作了一首诗专门写这个事情:谁把杭州曲子讴,荷花十里桂三秋。那知草木无情物,牵动长江万里愁!”
“不过,话又说回来,除了这首柳永之词外。还有人说完颜亮起兵攻打宋朝的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其宠臣梁珫曾经进言,宋之刘贵妃,绝色倾国,冠极天下。这个完颜亮是出了名的好色皇帝,当时宋朝又处于衰落时期,所以不免起了从宋人手中夺取财物和美
人的野心。”
“不论如何,诗词也好,美色也罢。完颜亮之所以敢于大举攻宋,还是因为宋自身衰落,君臣失和,国势渐微,才让外强得以趁虚而入,入主中原。”
听到这儿,他不禁重重点头。别说,晴儿的这个趣说,末端总结得很是到位,一语道破,如同画龙点睛一般,听来很是让人醍醐灌顶。
再看老爷子,对闺女这番点睛之笔也很是赞赏,悄悄竖起了大拇指,为闺女鞭辟入里的点评叫好。
晴儿微微一笑,作起了结语:“既然是趣说,那就再回到词趣上来。不论哪种说法更重要,在民间广为流传的,还是柳永的这首《望海潮》。抛开政治与其他原因不谈,单从文学意境来看,这首柳永所作诗词的艺术魅力,还是非同寻常的,堪称绝世瑰宝!”
现场沉默。
晴儿又是一笑,皱起了眉:“好了,我说完啦!怎么,没人鼓掌么?”
“哦?说完啦?”老爷子等人这才醒悟,急忙使劲鼓掌:“哎呀呀!说得太好了!真是引人入胜,把我们几个都听傻了,还以为你没说完呢!”
“不是吧?”她嗔出一句:“我还以为你们都没好好听我在说什么,全走神了呢!”
“不不不!”小梅阿姨也笑:“确实是说得好!真的!说得好!连我都听呆了!不是吹的,比我们中戏讲文史的系主任讲得都好!”
“真的?”少女的脸上露出一丝羞赧之色:“小梅阿姨,你可别夸我啊,我可会骄傲的!”
小梅阿姨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唐卡:“你要是不信我和你老爸,可以问问他。既然你俩事先没商量过演双簧,那唐卡肯定也是头一回听。听听他说什么,你总信了吧?”
“嗯!”晴儿还挺相信这位比她大不了多少的继母,当即将身子转向了他:“听你说说吧,有什么看法?”
“好!好!真是好!”他眼见她的目光带着一丝萌态,却又有一些凌厉,和平常很是不一样,不禁看得呆了,只能喃喃答道。
“讨厌!”她红了脸,半羞半怒地嗔出一句:“憋了半天,就只会复读机似的说这几个字啊!”
“不不不!”他下意识地端起了酒碗:“确实是好!如果老爸和小梅阿姨他们这一次陪着喝双盏,那我陪你喝一个三盏!”
“哎呀呀!”少女叫了起来:“真是讨厌!谁让你多喝啊!就是想听听你对别人所说的评价,不会这么难吧?到底有没有好好听啊?”
他却没有直接回答,象是没有听见一样,端起酒碗来,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轻轻抿了一口酒。
“真是讨厌!”她又嗔了一句,却拿他没有办法,只得悻悻把面前的酒碗端起来,正打算喝,却听见他略带低沉的声音响起,动静不大,却极具磁性。
“说得确实好!立意很新,先逐句点评全词,将杭州盛景描绘得栩栩如生。然后又点出完颜亮的听之、贪之、谋之、取之与败之。用语不多,只用了海陵王创作的那首词,就把这一切尽皆概括。词中有词,事中有事,史中有史。最经典的,是最后的评论。不是抄袭和道听途说,而是经过自我深思。如果我辈都能有此思索,何来外强而入,哪有后来的崖山之殇?”
“崖山之殇?”晴儿一愣,大概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将思绪由北宋拓展到了南宋去,但熟知文史的她很快领悟过来,他对自己的所说还真是听进去了,甚至想得更远,不由转忧为喜,大笑起来:“你还想到了崖山啊,那可是比我最后的论断想得更为深远了!”
“哈哈!”老爷子目光如炬,已将一切了然于胸,大笑鼓起了掌:“说得好!评得好!晴儿说了一段看似市井却颇具玩味的史实,然后用自己的话语把文眼点了出来。不在乎一首词,一场景,一个美人儿,在乎的是一个国家与民族的综合实力。内乱必外入,落后就得挨打。这才是趣说背后的反思!唐卡评得也好,寥寥数语,把晴儿所说精妙之处尽皆点了出来。而且还引出了后来的崖山之战,指出此次金亡北宋,后来元亡南宋,有很多相似之处,让人心生无限感叹啊!”
“嘿嘿!”小梅阿姨在一旁鼓劲:“你们几个,还真是能说!尤其是晴儿和老路,还非得说出个所以然不可。照我说啊,还是唐卡第一句评论更为实在一些。说了这么多,还是一个好字最到位。最实在的,就是那句以三陪一,不止双盏,连喝三盏,这才给力!啥也不说了,我也和唐卡一样,对晴儿这些经典趣说,我也陪个三盏!”
晴儿听到这儿,不干了,嗔叫起来:“哎呀呀!小梅阿姨,你又在这儿吹凉风了。这要是没说出什么来,你肯定会说不学无术。这要是说出个二三四五,你又说不如简化如一了!”
“哦?”小梅阿姨浅浅一笑,一副无辜模样:“我有这么可恨么?我怎么感觉这好象是知识分子的通病啊!所以,要怪,也怪你老爸,他老是以知识分子自居,我们啊,都是被他给带的。真有什么劣根性,那也都是他的功劳!”
老爷子苦笑一声:“好啊!这错的都成我的了!不管怎么说,反正唐卡和小梅说的这个陪三盏,我是举双手双脚赞同!闺女啊,长篇大论的咱们可以不说,这可是对你的最大认可呢。大家说得再好,最多也是陪一个双盏,你这可是最高荣誉了,三盏呢!”
晴儿被逗笑了:“好吧!看在你们都喝三盏的份上,都是最高荣誉了,那我就有愧受之了,咱们一块儿把酒干了吧?”
“好!干了!”众皆举酒,尽情喝下。
接下来,毋庸置疑的,该轮着老爷子了。
老爷子微微一笑,端起唐卡新续满的酒碗,轻轻抿了一口,竟然和唐卡以酒润喉的方式一模一样。
接着,老爷子略作一顿,放缓了语速:“好了!该我了!咱们今天说的这些诗词也好,兴亡也好,还都挺有相关性。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能例外。这样吧,刚刚听到丫头提到了金灭北宋的雄主完颜亮,那我就来说说这个完颜亮吧。好的一面,刚才晴儿或多或少已经提了,现在不谈,专门说说他无耻荒唐的一面。反正都是成人,晴儿也长大了,没什么不能听的。咱们就来说说这个史上最无耻的帝王,金废帝海陵王完颜亮的无道之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