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糯米圆子。”许氏夫人把一个椭圆形的丸子布给蒋华秀,说:“这是岳西人逢年过节前必备的一道菜肴。寓意着团团圆圆、幸福美满。”
蒋华秀点点头,咬了一口,外香里鲜,有荦有素,完全不是江东的狮子头。
“再尝尝这一个。”许氏夫人再端过一盘,介绍说:“这是平坡粉,可不是岳西特色,是我老家广西容县平坡的一种石磨粉,用石磨磨出来的米浆,用托盘蒸熟,卷成条,剪成段, 再配汁,是这个样子,不知道蒋小姐会不会喜欢。”
蒋华秀吃了一品,细腻滑爽,却不只是粉味,有一股浓浓的肉香,问道:“这个粉的味是肉汁吧?”
“蒋小姐果然是大家,一吃懂。”许氏夫人拍了一记马屁,说:“我喜欢吃这个东西,到了岳西后,请当地的石匠打了一副古磨,专磨米浆,开始,只有我自己会做,后来,厨房的人也学会了,我不再动手。这个汁是猪脚汁,把一只猪脚,配五香八角,用火炖一天一夜,让肉完全烂在汤汁之。挑出骨头,把汤汁淋在平坡粉,是这个味道。”
“夫人真是美食大家!”蒋华秀不由自主的赞道。
“那可担不起。”许氏夫人有点得意,说:“我等妇道人家,在家相夫教子,让丈夫吃饱吃好,是我们的本份。至于经营城市,征战沙场一类的事,让他们男人去做吧。”
蒋华秀摇摇头,表示不敢苟同,但是交浅不好言深,只能对面前这位夫人表示婉惜了。在她看来,国难当头,人不分男女,都应该为国效力,为民办事,有能力而守在深闺,似乎与当前的大势不符。无论蒋大公子在赣南,还是蒋大总统在重庆,都在推行新生活运动,推广全民生活艺术化、生活生产化和生活军事化。蒋夫人宋美龄女士更是不遗余力的推行“新生活运动”,她虽然承认:“国的妇女,非但多数没有受教育的机会,而且大半还仍过着数百年前的陈旧生活。”却很努力的向全国女性呼吁:“知识较高的妇女,应当去指导她们的邻舍,如何管教儿女,如何处理家务,并教导四周的妇女读书识字。”对于许丽云这种生活方式,她只能在心里感叹。
“夫人应该读过书吧!”实在忍不住,蒋华秀问道。
“也算是读过的吧,在梧州女子学校读了六七年书,后来家里催婚了,缀学回家嫁人。从那时候开始,不再敢说自己读过书。”许丽云笑着说:“我如今的国水平,也停留在能够看懂家书而已了。这两年,孩子渐渐的长大,我才有了一些时间,偶尔看看书报,读读张恨水先生的小说,跟着张恨水先生做了十四个梦。”
“能够接受十个四梦,那已经很了不起了!张恨水先生是想做完他的八十一个梦的,时局艰难,也只能做完十四个梦醒了。我记得张先生是安庆潜山人,他的作品在这里应该是很流行的。”蒋华秀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夫人不考虑走出后院,走到社会去,做一些利国利民的事吗?”
“我能做什么?”许丽云摇摇头,看得出来,她话是这么说,实际还是很有希冀的。
“知道妇救会吗?”蒋华秀问。
许丽云摇摇头。
蒋华秀放下手里的筷子,拿起手帕在嘴印了印,很认真的说:“民国二十四年,华北自治,全国抗日情绪高涨,由沈兹九、史良、王孝英、胡子婴、杜君慧、陈波儿等人发起组织海妇女界救国会,之后扩展到全国,国母宋夫人,廖夫人何香凝女士都成为了全国妇女界救国会的成员之一,对推动抗日战争进程和社会进步,起了不小的作用。如果夫人有意向,可以在岳西一县建立岳西妇女界抗日救国会,我可以为夫人递交成立报告。”
许丽云很认真的看着蒋大公主,有点不太相信自己能够做出这么大的事。
蒋华秀站了起来,说:“夫人不是说外厅还有一群食客吗,我们不妨出去听听他们的意见。”
也不等许丽云同意,一把拉起许丽云,走了出去。
第十二章 战余(十二)
外面大厅,正自欢笑连连,造成欢笑的主角,是靳同轩和他的妻子章小蕙。出于礼节,莫敌韦永成二人早早来到县衙大堂,美其名曰为公主请安,实际是为了混一顿好吃的早饭。昨天晚,李品和得到接待蒋公主的命令后,很把这件事当成了一项政治任务和外事任务,整个县府县党部的人忙了一夜,只为伺候蒋公主的一日三餐。得到消息的莫敌们,有如此良机,不蹭一两顿,那是说不过去的,于是一大早踱了过来。江承量县长和李品和主任很晚才睡,一大早又赶了过来,正好陪着莫敌韦永成喝茶。四人喝了一肚子的寡茶,还没见后面传吃的来,知道是公主还没有进膳。正自饥寒交迫之际,靳同轩两口子进来了。
“哎哟,还真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韦永成笑嘻嘻的说,现成的趣不打那不是韦永成的风格。
“那必须的!”李品和也一脸堆笑,接了一句:“久旱逢甘雨,小别胜新婚。”
章小蕙还有点脸带微红,不好意思,斜眼一看靳同轩,这位已经完全兵痦化,全不当回事,腆着一张笑脸,回答:“我们这可不是小别,一别大半年,是大别。”
“我们这里是大别山,大别,也是正常的。”平时不爱多开玩笑的江县长也插话说。
“小别胜新婚!大别胜什么?”莫敌也笑着说:“我没有结过婚,没有体验,哥几个说说。”
靳同轩回答得很简单:“小别胜新婚,大别生嫌疑。小别则可,大别是绝不许可的。”
李品和和江承量不约而同的点点头,这是过来者才能认识到的至理名言。
章小蕙坐在靳同轩身边,一脸微笑的看着男人们聊天,很融洽,很和谐,她知道,她的丈夫已经完全融入了这个群体之,跟他们打趣,任他们逗笑,却也其乐融融。
这个时候,从内堂走出了两个女人,一看到章小蕙,蒋华秀跟了过来,挽着章小蕙的手,说:“你有了老公,不管我了!”
章小蕙搂了搂蒋华秀,说:“在他们眼里,我们俩身份不一样,你是堂堂长公主,我只是他们其一个的老婆而已。所以对于我们两个,他们要区别对待。”
果然,之前围坐在一起聊天的几个男人,看到蒋华秀出来,都不约而同的站了起来,严谨而恭敬,一反之前的随意。
有了三个女人,有了开台唱戏的可能,把里面小间桌的吃食送出来,还增加了一些分量,足够外面这一桌食用。再三推辞之后,还是等蒋华秀落坐后,其它人才依次坐下,很是体现了一番温良恭俭让的传统美德。
坐下后,韦永成很是程序式的问了几些不痛不痒的问题,蒋华秀也很客气的回答,很是官样,有点外交辞令的感觉。章小蕙是个聪明人,知道这个时候只能由自己来打破这个局面,说:“我有点吃醋。”
大家都笑着看着她,这位平白无故的吃什么干醋。
“我和华秀两人从远处来,如果说远来是客,那我们两人都是,真要论起来,我是主客,华秀是陪客。”章小蕙笑着说:“结果,一到岳西,完全颠倒,我成了家属,华秀反而成了贵客,我不吃醋吃什么!”
大家都笑了。
靳同轩把桌子的一小瓶陈醋放在章小蕙面前,说:“多吃点,这个东西消食。”
大家再大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