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你吧,所有应该说的不应该说的都告诉你了。我们关系够深,也够硬,如果是别人,我可不承认这些是我干的。我是野补团,以配合为主,如果在作战花的时间太多,没有时间找吃的,迟早会被饿死。”莫敌淡淡的说,这是实话,如果你能打,面会不停的让你去打,没有给养,没有补充,野补团还真不能去当这个主力。
覃国升带着几个人端着东西走来,先在小案几放一个陶瓷盘,盘里放少量水,再把一个烧得正旺的碳炉放在陶瓷盘里,炉子不会对案几造成烧灼。接下来,一盆水煮猪杂放在碳炉,简单的小火锅算齐。两个碗摆好,两双筷子架在碗,杯子里斟酒,说:“昨天,石重没事干,带人去山下套,也是你有口福,今天早去看,竟然套了头野猪,肉还在弄,先把猪肝小肠猪肚弄干净煮了一盆,在你们玉林,这个东西应该叫做生料吧!”
“玉林的生料是牛杂,不是猪杂。用野猪下水做生料,这可是头一回尝到。”谭何易说:“你说什么?石重没事干?他怎么能没事干?也是也是!他手下三个连都出了任务,你说他还有什么事可干,这样好这样好,出去弄点猎物,正好打打牙祭。好好好,喝一杯。”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灌了下去。
莫敌看着有点语无伦次的谭何易,暗暗摇头,这位,还没有喝,先醉了!
第十一章 野补(六十四)
小角楼是个吃火锅喝小酒的好地方,外面风声萧瑟,却吹不进这小小的角楼,只能弯进淡淡的微风,正好吹走角楼里的浊气。小小的火炉,好的杂木碳,冒着青红的火苗,恰好能保持火锅的温度。喝几杯,谭何易有了些许的醉态,涨红着老脸,话也多了起来。他模样长得并不英俊,脸还有几颗麻子,脸一红,麻子发紫,很是光鲜。
“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天纵今年应该是而立之年了吧!”谭何易夹着一块猪肚,扔进嘴里,野猪肚有点韧性,却越嚼越有味,谭何易喜欢这个感觉。
“是啊,不知不觉,虚度三十春秋。”莫敌也感怀起来,端起酒杯,举向谭何易。
“胡说,你这还叫虚度!”谭何易不同意了,说:“三十岁的校,放眼国,也不多的。你知道我三十岁时,在做什么吗?”
“不知道。”莫敌一听这位开始忆当年,也有了兴趣,问道:“在做什么?”
“少尉特务长。”谭何易说完,举杯与莫敌一碰,哈哈大笑起来。
少尉特务长!这个级别有点太低!莫敌也不由笑了起来,他知道,面前这位,今年四十有三,已经是少将副师长,可以想象,从三十岁到四十三岁这十三年,完成了从少尉到少将的飞跃,应该活得相当的精彩。
也许是看到了莫敌的心里,谭何易笑着说:“我们家是郁林忠村谭屋的农民,祖曾考清朝雍正年间的武举,任过卫所千总之职,之后几代一直是武职,家里崇尚武功。祖父一代,家道落,到我出生时,已与当地常人无异。读过几年私塾学堂,便在家帮工,还娶了一房妻室,生了一子二女,如果太平盛世,我只怕也如此过完一生。”
莫敌点点头,的确是这样,乱世出英雄,乱世出豪杰,自己也是因为乱世,才走出百寿那个小山沟,来到长江边,得看大河奔流。
“二次讨桂战争,大军过境,我在玉林加入了李宗仁长官的部队。那时,已经是二十五六岁了。”谭何易谈兴大开,说起了故事:“黄埔军校开办,南宁军校也更名为央军校政治分校,我早年读过书,有化底子,成了步兵科第一期学员,当时的校长是北流人俞作柏,步兵科科长是保定三期的程鸿烈,学生队队长是保定一期的许宗武。我是班里年龄最大的学员,那年我二十九岁。”
二十九岁进军校,确实有点老,莫敌想到这里,才哑然失笑,自己三十岁了,虽然进过军校,却没有拿到毕业证书,形同没有进过一样。
“第二年,民国十六年,我三十岁,军校毕业,正因为年龄大,在学员我最听话,也最愿意做事,被教官看,留校任少尉特务长。”谭何易说:“这个特务长,不是现在特务连的特务长,其实是事务长,每天推着木车去买米买菜的勾当。跟天纵你的三十岁,可是天差地别,你现在可是校军衔,一团之长,还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那时是一家几口,全靠我的点点津贴过活,听从郁林老家来的人说,我老婆要照顾老母亲,下有三个小稚童,一日三餐只能基本维持,只有3套衣服,其两套补了又补,普通农妇穿的都不如。知道这个消息,我大哭了一场,第一回贪污了学校的买米款,本来应该现付给米老板的米钱变成了赊帐,把钱送回了老家,我在军校,用了一年多的工资,才把这笔钱付完。”
莫敌大笑,说:“民国十六年,我们北伐到了南京,我当时也是少尉排长,跟你一样。只是我当年只有十七岁,年龄你差了一大截。”
变数出现在莫敌呆在平乐民团那几年,谭何易在军校步步高升,1931年,以少校军衔出任李宗仁第1方面军廖磊第7军罗活第61团第1营少校营长。接下来,是到央军事政治学校第一分校第5期高级班深造。从这个高级班一出来,立即草鸡摇身变凤凰。先任第7军覃连芳第24师程树芬第72团 第1营校营长,升任第7军杨俊昌第21师第61团校团长。淞沪大战后期,出任杨俊昌第171师第511旅一线指挥官兼第1021团校团长,之后,升任第171师第511旅少将旅长。1938年,转任第48军第176师第526旅少将旅长。
莫敌知道了,自己与面前这位最在的区别,是央军校高级班的毕业证,有了这个证,能登少将台阶,没有这个证,只能在校级这个层面混吃等死。同时,莫敌也知道了为什么区寿年被免除176师师长职务时,没有让谭何易直接顶去,而是调了一个郑沧溶来,那是因为谭何易的资历不够,否则,作为央军事政治学校第一分校李品仙校长高级班的学生,在安徽这个一亩三分地,也算是出自名门。
“我要扭转。”谭何易指着莫敌,很认真的说。认真的态度让莫敌完全摸不清头脑。
“我要扭转野补团在176师的地位。”谭何易终于把话给补完:“在176师,野补团不应该再是一个从属团,不再是一个配合团,而是一支主力还强的主力,在安庆西六县,任何一个地方都是野补团的作战范围,它是一支野战部队,而不是一支补充部队,相反,176师任何一个团,都要自觉成为野补团的配合部队。”
莫敌吃惊的看着面前这位,看来这位完全喝醉了,你老兄只是一个副师长,这种调整只怕你说了不算,也是谈谈感想罢了!
“我需要一场胜利,来奠定我在176师的军事地位。”谭何易一点也不像酒醉佬,很正色的说:“这次潜山怀宁之战,是一个很好的机会。日军大举进攻,一个联队加一个伪军团,从编制来看,康王寨和罗田任何一路进犯日军都要强大,那两路,171师和172师取得了胜利,哪怕是惨胜也是胜利,这一次,敌人面对的是我们176师,我们能不能战胜,这个悬念已经升到第五战区和总参谋部。第五战区的态度是,如果没有增援,凭176师一己之力,胜算不大。现在的问题是各单位各部门都各有任务,抽不出时间来增援176师,因此,在面看来,大别山南麓是丢定了,我们176师只要在谷口、水吼建立两道防线,不让日伪军进入岳西,算是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