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国升猛然想起，自己不仅仅是这个挂牌的政治部主任，更是警卫连连长，更是一直来负责着团里的电报往来，之后，自己更多的工作应该还是在警卫方面，同时兼顾参谋部的一些工作，至于政治部，有足够的件交应卯足够了，自己一定不能发展成韦永成那种党棍，除了喊喊口号，别的什么都不会。

船电报机并没有关机，一台手摇发电机在一边慢慢的摇着，发出的电仅够电报机使用。一张小小的折叠桌架在船，电报机安放在正。电报员有气无力的坐在一边，监听着信号的出现。

过了西河口，顺水变成逆水，又遇着打头的南风，船行速度登时慢了下来，甚至人行还要慢，有经验的警卫连战士纷纷要求下船走路。三条船只要了拉行李的一条，其余两条被打发回麻埠，船除了莫敌和靳同轩，只有机要员和两个轮流摇发电机的士兵坐在船，其它地方都堆满了行李，帐篷、枪支和背包。有靳同轩陪，覃国升也下了船，他很兴奋，感觉一身都是劲，想到河滩跑跑，发泄发泄。

看到覃国升在河滩孩童一般飞奔，莫敌和靳同轩相视而笑，一个不到二十五岁的青年，竟然已经是少校军衔，不有所表露肯定不正常。这个念头一冒出，莫敌笑着说：“同轩你怎么不去做一跑，跳一跳，你也是少年得志，堂堂校了！”靳同轩笑着说：“我已经跳过了，之前在忠义救国军时晋升校是跳过的，这回是平缓调动，习惯了。”莫敌点点头，还真是那么回事，不仅不是平级，从某种程度而言，是降级，之前是正印团长，没有只是参谋长而已，跟着自己，委屈了这位年轻人了。靳同轩却不以为意，讲故事一样接着说：“当时三个校委任状下来，跳得最乐的不是我，也不是刘青龙，是田鼠。这小子，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弄来一堆香烛纸，烧了个热闹，哭得稀里哗啦的。”

莫敌哈哈大笑，田鼠，跟他一起从平乐民团出来，街头混混，父母双亡，孤儿一个，又不是平乐本地人，很小的时候，跟着父母逃荒沿着桂江北，父母死在路，路的人帮忙埋葬，埋在何处再难寻找，据平乐街看着他长大的老人说，他应该是苍梧一带的人，刚来时，一口苍梧口音。能够当校团长，混得人模鬼样，那是之前田鼠做梦也没有想过的。衣冠加身，却不知故乡何处，想衣锦还乡也不能够，只能烧一堆纸钱，向地下的双亲告慰。跟着自己从平乐出来的弟兄，一个个都有出息了，徐平当了军长，徐乐成了司令，赵国龙成了校师参谋长，只要愿意，随时可以出任正规军的团长。自己在校这个阶段打熬的日子不短，只要有机会去央军校高级班镀镀金，回来能挂将星。与徐家兄弟不同，自己的将星含金量更高，更重。

这时，报务员送过来一张电报纸，很懂事的递给靳同轩，说：“参座，罗团副的电报。”

是罗卫的电报！靳同轩接过来，看了一眼，递给莫敌。莫敌接过电报纸，读出声来：“职部接到命令，已于昨日全部集潜山，今日一早出发前往岳西，已过割肚，今晚定于响肠宿营。”

莫敌把电报交给靳同轩，说：“弟兄们辛苦了，从潜山到响肠，足有八十多里，又没有车，全靠脚板丈量。我们今天估计赶不到师部，在衡山渡口下船后，天只怕要黑了。”靳同轩看了看地图，问了问船家这里到了何处，还有多长时间可以到达黑石渡口，在船家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今天可以赶到渡口，但到渡口时肯定已经入夜。

前面突然传来几声枪声，把靳同轩吓了一跳，这个地方莫非还有敌情！莫敌告诉他，这肯定是警卫连的人找到野味了。靳同轩才想起之前覃国升下船时说的那句话，如果找不到岸的野味，靠近霍山时，往淠河里扔*，不怕找不到吃的。果然，在船只慢慢去之后，看到一伙士兵，在河岸等着，把大锅大盆拿去盛好，竟然是一条开剥好了的野羊。

靳同轩笑了，这支部队，看来还保留着当年在蜈蚣山的那么一股子邪劲！

第十一章 野补（十）

在黑石渡下了船，覃国升没有去找旅馆，他知道，这个小地方，即使有旅馆也不可能容纳下自己这一百多号人，在码头边不远找了一块还算平坦的地方安下营寨。撑起帐篷，铺开帆布垫子，天气已暧，这样过夜倒也舒服，当兵的艰苦惯了，能不顶风冒雨能安睡。黑石渡的保长点着灯笼过来看了一眼，知道是176师的正规部队，不是那些赤卫队保安队的野狐禅，放下心来，让村民担了一些小菜和木柴过来，嘱咐了几句注意火烛之类的套话，收了菜钱和柴钱走人。

这个地方，还保留了浓浓的古意，民风极纯朴，没有小偷更没有窃贼，可以不加岗哨，安然入睡。也有几个村民过来看了看，问他们是不是苏维埃，靳同轩说不是，他们松了一口气，说不是好，苏维埃爱搞共产，谁家的东西都是苏家的，给也得给，不给革你的命，如果是姓苏的来了，得回家把鸡鸭粮食藏好。国军无所谓了，要鸡要鸭都会给钱，遇到有些不太懂得持家的长官，还能卖个好价钱。接着开始推销自家的土产，有鸡有鸭还有腊肉，莫敌推辞不过，向他们买了五十斤本地土酒，锅里有鱼，盆里有羊，有菜必须有酒，所谓有酒无菜伤肝，有菜无酒伤胃，无菜无酒伤心。

“这里的条件皖东要差太多，同轩只怕一时还不能习惯吧。”指着帐篷里席地而睡的床，莫敌说。

“慢慢习惯吧。行军途，能有这样的条件，已经算不错的了！”靳同轩说：“我从军之前，也看识过大军过境，屋掾下，墙角边，能遮风挡雨的是好地方。我们这里还算不错的了，有河水洗去征尘，有帐篷可隔露水，有山里的野羊肉，有河里的杂鱼肉，还有本地的土米酒，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不足的。”

“好！适足则能长乐，同轩能知足，定能以乐面对一切。”莫敌笑道。

临时搭起的火灶正冒出红红的火苗，羊肉发出浓烈的肉香。另一只大锅里，处理好的杂鱼正在香煎，据警卫连的炊事兵说，今天晚要搞一道好菜，煎鱼煮野羊，一定要把一个大大的“鲜”字煮出来。路，他采了一些别人不认识的野草，据说是本地的香茅，果然，在八角大料的基础再加这味香料，弥漫在空气的味道与往常大有不同。

“好香！”靳同轩抽了抽鼻子，问道。“团座从军十数年，最艰苦的是什么时候？”

莫敌想了想，几次想说，又几次停下，最后来了句：“我很认真的想了想，从军十数年，竟然没有遇到过什么艰苦！”

靳同轩看了看眼前的帐篷，再看看黑洞洞的山，河水映着灶火的光，闪出一些波纹，那是警卫连的弟兄们在洗澡擦身。天当房子地当床，篝火做饭河洗凉，这样还不够艰苦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