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采林点点头,说:“对湘粤赣的几次围剿,我们粤军都有份参与,也恨恨的打过几次,记忆最深刻的是民国二十年在湘粤边境,对手是从广西过来的红七军李谦。这是我遇到过的最狡猾最强悍的对手,你们桂系能够把这么强的一支队伍从广西打跑,我十分的佩服你们。我当时还是余汉谋第一军的一个营长,在乐昌县镇守。这里的敌情并不严峻,赤军很少出现,我们每天在乐昌县里休闲养生,好不舒服。一天晚,乐昌下面的一个镇莫名其妙被赤军剿了,当时的旅长莫希德立即带着我们对这个镇进行增援。等我们到达的时候,人家早跑了。知道了跑的方向,莫旅座通知湖南方面的友军挡住去路,我们尾追,两方夹攻,消灭这支称为红七军20师的赤军。谁知道,我们刚刚追出,进了对方的埋伏,还没有等我们回过神来,又传来消息,乐昌被对方偷袭。我们打又打不了,退后退不了,幸好湘军增援及时,对方才退去。回到乐昌,一片狼迹。跟这个20师打了大半年,对手越打越强,我们越打越弱,我们师长李振球火了,与二师的叶肇师长联手,再与湘军协同作战,才在乐昌县梅花村把李谦团团包围。我记得,那也是冬天,梅花岭飘着雪花,我们的人数是对方的五倍,仍然被对方拉扯得七零八碎,赤军的师长李谦亲临一线,手挥驳壳枪,率军冲杀。在梅花岭的咽喉地带——草家坪后山高地,先后8次打退我们的进攻,才依次退出。事后才知道,是赤军首领李谦阵亡,才退出战斗。这支队伍,能打巧战,更能打猛仗,不好对付。我觉得天纵你打仗的方法与他们有点相近似,不计一城一地的得失,以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为第一出发点,你在津浦路南段,在莫干山与日本人捉迷藏,如出一辙。”
莫敌笑了,敌强我弱,不这么打,还能怎么打,以卵击石吗?那是犯罪。
“你除了跟他们打仗,还有别的了解吗?”莫敌问。
“有的,”梁采林说:“那还是在民国二十二年的一次大围剿,我们团主要在南雄一带进行封锁,赤军与央军捉迷藏那叫一个神,我还为此大赚了一笔。”
“你怎么赚了一笔?”莫敌好的问。
“央为了让我们粤军参与围剿,给我们换装,给我们军备。我们也不客气,央给的汉阳造照单全收,我们之前装备的粤造元年式七九步枪也不交,正好粤军全部换装为粤造廿一年式新式步枪,这种枪是仿造利时制造的1930式步枪,只是口径从7.62改为7.92,目的是子丨弹丨与汉阳造通用,性能还在汉阳造之,与之后的山式差不多,也能使用正式的尖头弹。有了新式步枪,谁还想要旧货,于是跟赤军商量,把多余的枪支全部卖给他们,他们用钨矿钞来换。那一回,粤军到底赚了多少不清楚,我个人,在广州西关的那栋洋楼,全部来自这次交易。”
“哈哈哈哈。”莫敌大笑:“你们这是通敌,资敌,是死罪。”
“错!”梁采林说:“我们只是把国共合作稍稍提前了几年而已。”
莫敌再次大笑,国内的战争,还真是很游戏,谈谈打打,打打谈谈,三分打七分谈,与对日战争不一样,对日战争是民族存亡之战,只有一个目的,把日本人打回东洋,光复华,因此,可以无所不用其极。
第八章 游击 (二十七)
在湘江的渡船,莫敌再一次品味了到流击水,浪遏飞舟的情怀后,一伙人向着衡山祝融峰走去。一路,观风景,看民俗,倒也乐在其。今天已经是小年,是游干班报到的日子,游干班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把开班的日子选定在二月十五日,难道不知道二月十八日是除夕夜,年年难过年年过,难道这些当官的不知道,在外征战的人是多想与家人过一个团圆年吗?
农村里,已经是一派过年的景象,过了小年才真正进入到过年阶段,把田里的农活放下,二十三,祭灶官; 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磨豆腐; 二十六,杀年猪; 二十七,赶大集; 二十八,舂糍粑; 二十九,去打酒; 年三十,大团圆; 大年初一,蹶着屁股乱作揖。
“今年过年我省钱了!”梁采林笑着说:“往年,大年三十,我们家弟兄姐妹都会带着他们的孩子聚集到我在西关的房子里,一起吃年饭,一起守岁,一起等我发守岁红包。”
“今年我们陪你过年,到时你发给我们吧。”张智农笑道。
莫敌也跟着笑了笑,说:“我才省了。去年过年在皖南,我手里有钱,1056团每个弟兄都发了两个银元,弟兄们乐得炸了营,差点没把驻地给买空了。”
刘敬之摇摇头,说:“天纵,如果都像你这么带兵,国没有打不胜的战争。可惜,我们大多数的军官已经把当兵当官当成了一份产业,一份挣钱的营生。祸黎民,喝兵血,那里还会把进了荷包的光洋贴给手下的弟兄。”
李仕贵叹了一口气,说:“我们这些当兵的,当了十几年的兵,除了会当兵,别的营生都不会,不靠山吃山,难道还要靠山吃水。我承认,我吃空饷,一个团从来没有满过员,每次监察来清点人数时,去其它团借人。没有空饷,别说养家糊口,连监察人员的招待费都没有。我昨晚听说天纵的队伍人数会越打越多,想了一个晚想不明白,这一下总算明白了,你竟然用士兵搞私捞,胆子也太大了!也是你们桂军,头不剥你们的皮,放在我们八十九军,有私捞不孝敬头,明天免了你的职。”
云南来的罗锦伦想了想,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这次出来受训,龙老大没有给我一分钱,所有的费用都要自筹,哥几个,你们要帮帮我。”
“自筹费用?怎么筹?”刘敬之惊的问:“我们只会往面伸手要钱,让我们自己弄钱,真的不会。”
莫敌也好的问:“罗兄想怎么筹?不会让你的警卫班去码头扛包吧!”
罗锦伦摇摇头:“那倒是不会。”压低声音说:“我从云南出来,带了三千多斤好的云土,我算了一下,如果平价卖,所得的利润勉强够我这三个多月的用度,如果能够卖个好价钱,能大赚一笔,不仅能过三个月的好日子,弄一栋梁兄在广州西关那样的小楼也不是不可能。你们几位如果有兴趣,不妨也做做这个生意,挣点小钱,改善生活。”
一听是这个东西,所有的人都沉默了,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答腔。蒋委员长提倡新生活运动,对这个东西是深恶痛绝的,虽然社会大烟馆遍地都是,但是,作为纪律部队里的一员,平时也很少沾染。几个人都知道,云南来的罗锦伦也是迫不得已,如果不从事这个勾当,面前这位罗校会生活无着,一个生活都生活不下去的人,跟他谈什么新生活运动,还不如对牛弹琴。
想是这样想,可是要从行动支持罗锦贩卖大烟膏,几个人都不敢表态。相对而方,是苏北的李仕贵更为无法无天,他小声说:“这个东西,如果能够弄到我们那边,是相当值钱的,只是这一路盘查太多,还要通过日占区,难度太大。沿途有日本人,有新四军,有桂系,还有军统部队,买通了一家,买不通第二家,如果家家买通,我们没有利润了。”过了一会,他自嘲般的笑道:“我即使想做,也做不来。”
刘敬之望了李仕贵一眼,难度,做什么事没有难度,主要是看难的程度与利润是不是成正,他的部队在南昌一带,这个地域在之前的长江南线作战,被打得稀烂,现在经济衰退,民不聊生,有钱人纷纷离开,留下来的保持基本生活还成问题,更别说大烟这种高档品了,赣南地区赤军离开后,经济有一定的恢复,但是离富裕还很远,蒋大公子在那里推行新经济政策,对黄赌毒全面清查,这个东西在那边完全没有市场。他很想做,却不知道从何下手。说道:“国府西迁涪都,烟枪也随之西迁,只是越往西,烟土越便宜,我们反其道而行之,未必有利。”
“我不能做。”张智农很肯定的说:“我们第一集团军向来对这方面管理很严,我们司令是学法律出身,有时候有点一根筋,宁愿吃不饱饿肚子,也不会弄这种钱。”
莫敌不吸大烟,对这个市场不是太了解,听到大家都这么说,知道罗锦伦会十分失望,安慰性的说:“我问问在安庆一带还能不能卖出一些。不管怎么说,先弄出一些,保证罗兄的基本生活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