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光明教的激进者屡有起事的冲动,也暗中积聚了一定的力量,只是缺少一个强大的外援,而单靠内部的力量其长老们,又觉得不足以撼动整个西域的政局,因此迟迟不敢行动。
如今明军以泰山压顶之势,兵力西域,因此沙米尔便有些心动了。
这一次,他抓住了机会,凑到了大明辽王跟前。
马城微微一笑,这光明教实际上,和大明半点关系也没有。
这帮人的力量并不强,但也是一个可以扶植的对象,与他们做个买卖,扶植一下倒也可以,只是不知道他们心中的价钱底线是什么,这个度可不好把握。
一句话,胡萝卜加大棒。
马城笑道:“你有什么要求?”
沙米尔眼观鼻,鼻观心,忙道:“我光明教如今纵然不是山穷水尽,却也是穷途衰微了。
所谓人穷志短,老朽万万不敢提要求,若亲王殿下能答应咱们待诸教平等,咱们应该就很满足了。”
其实摩尼教的信徒也不少,尤其在下层百姓中有不小的号召力,又因这个宗教在世界各地,都长期处于非主流的地位,备受压迫欺辱,因此在一定程度上便养成了其教徒行动秘密、倔强能斗的性格。
在西域这片宗教势力强大的土地上,如果摩尼教不能与政权紧密结合起来,那等待着它的命运将会是一个悲剧。
马城看着他,微微一笑。
沙米尔赶忙:“小人是真心诚意,祝亲王殿下长命百岁,愿明军永处清净光明中。”
这两句话说出来,貌似祝词,其实内中暗藏光明教奥义。
马城微微一笑,一旁,李争鸣代为答道:“我明军誓将扫除诸恶,使西域重得光明清净。”
这两句话虽说不上是承诺,却也是一种暗示,沙米尔大喜,坐下后再次向马城道贺胜利。
闲谈数语后渐入正题,问道:“我自与殿下接触以来,常见明军多行仁义之事,西域各国王公将相均不能及。”
一番恭维,宾主尽欢。
光明教是一种开放性宗教,主张善恶二元论,对佛教、祆教甚至中国的道教都能接受、融合,纵然佛教对他们不待见,但也还有调和的可能,唯与一神教的基督宗教、天方教乃是水火不容的死敌。
至于儒家,那可是一种有着宗教功能却又不是宗教的学说,其包容性比起任何宗教来都更大。
沙米尔问:“却不知殿下,如何看待其他教派的教义。”
马城又是微微一笑:“只要是能导人向善,崇尚正义,那就是好教、善教,若是导人向恶,危害天下,那就是恶教了。”
阿米尔又问:“却不知殿下,又是如何看待我们摩尼教徒的?”
马城笑着反问道:“那么贵教是教人行善,还是教人行恶?”
“自然是教人行善。”
沙米尔等人,异口同声说。
马城笑道:“若是教人行善,那自然就是好教了。”
沙米尔又问:“若大明日后重新执掌这西域的权柄,却不知会如何对待我摩尼教徒?”
马城转头对马灿道:“灿弟,咱们大明朝廷,是怎么对待摩尼教徒来着的,你来说说。”
一转脸,顺口将球传给了马灿。
马灿也是微微一笑,说:“我大明素来主张诸教平等。
只要不触犯国法,我大大明也无不尽量优容。”
“大明的恩情,我教上下无不铭记在心。
有了这番表态,气氛自然其乐融融。
马灿又道:“圣贤的教诲,我等都不敢擅改的,大明这番出兵,就是希望重定西域的秩序,驱除种种野蛮作风,重现我大明包容一切、诸教平等的盛世。”
这话说的,实在是漂亮。
沙米尔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指着天上的太阳,赌咒发誓:“愿此明日为证,二殿下,你可要牢记你今日的承诺啊。”
他也看出来了,这位二殿下的非同小可。
马灿赶忙出手搀扶,安抚一番:“长老不必多礼。”
马灿这样讲,沙米尔等人反而更加信服。
他样貌生的英气俊朗,天生具备一种亲和力,极容易让人生出亲近之感。
这一点,倒是比兄长马城,更像是大明标准的世族子弟。
在这位二殿下身上,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贵气。
沙米尔忙道:“二殿下,若你能够立下决心,善待我教,在西域推行这样的德政,那便是西域数十万摩尼教徒的再生父母,我教数十万信众都将拥护你。”
马灿点点头,含笑而立。
沙米尔又道:“如此盟约已成,大明天军所到之处,我教教徒必然夹道相迎。”
如此宾主尽欢,马灿就此收服了光明教。
此时已是夕阳西下,激战了一整天的德黑兰城安静下来,不久夜幕降临,黑暗笼罩大地。
夜幕中,火把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
城门,统帅府。
气氛十分压抑,一个个败军之将,双膝跪在主帅面前,因为人数太多,只是全部押在府前,以铁链串锁在两旁。
“咚,咚,咚!”
这些都是前线逃回来的败将,被执法队缉拿,以号鼓为令,每一鼓便杀一人,三鼓方释,一口气又杀了五六十个将领。
有将领苦苦央求,愿意出钱保命,等来的却只是明晃晃鬼头刀。
哭号声阵阵,统帅府两旁人头滚滚,血腥之气中人呕吐。
一个个叛军将领都默不作声,脸色苍白的看着,只觉阵阵反胃。
唯独上首,数百个高级将领环绕着,一个四十来岁的高瘦统帅,鹰钩鼻,面色阴沉如水。
“畏缩不前者,杀!”
从大贤者切迪口中,吐出几个冰冷的字。
一别十余年,切迪已成为奥斯曼人的三军统帅,更是复辟奥斯曼帝国的绝对精神领袖。
他在埃及,在两河养精蓄锐十年,如今终于成了气候。
“哼!”
一声冷哼,格杀了今日败阵将领,切迪拂袖而去。
众将慌忙跟随,登上城墙,放眼望去,就见城外远方的路上灯火通明,车马滚滚,人流不绝,特别是水车,粮车不断涌来。
因城内三十里内缺水,叛军从雪山下的湖泊里运水,以大军护卫,设立了许多供水点,城内也有一些水井,勉强够支撑数十万大军用度。
一众高级将领面色阴沉,见乱糟糟都是各路人马,个个器械马具不齐,很多士卒身上,还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然后推辎重,抬粮草,推行火炮,旗号混乱,营伍不清,到处是骂骂咧咧的声音。
他们虽汇成浩浩荡荡的人潮,然切迪心神总有些不定。
他对身旁的心腹悄声道:“明军势大,城中又人心未定,万一不敌,又如何是好?”
心腹副将看着眼前的人马,再看看远方明军数十里连营,眼前所见,确实实力相差太远,心中也有不妙的感觉。
听切迪这样说,他强笑道:“我军人多势众,又固守坚城,大王何必作此丧气之话?”
不过他看了看左右,还是咬牙低声道:“若有万一,我等便退回圣城,千里之远,料明军也不敢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