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纷纷落座,可是,也只敢坐半张椅子。
当今之世,外人不知这位白帅的底细,军中众将可是心里明镜一般。
这不是济世的菩萨,是杀神。
“说说吧。”
白焕章烤着火,笑道:“这水寨储备的如何了?”
水寨守备忙道:“回白帅的话,水寨眼下物资充足,军粮,火药堆积如山,我等枕戈待旦,日夜不敢停歇……”“好了。”
白焕章摆了摆手,温言道:“下去吧。”
“遵令!”
一个个水寨将领,早已经预备好的一肚子说辞,都被堵了回去。
心情虽然有些古怪,却总算是应付过了这一关。
“吱。”
房门关上,外面是冰天雪地,房内却温暖如春。
此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这都将是白焕章居中坐镇的地方。
而在另一个院落里,他的属官幕僚也住了下来,开始给朝廷写奏报。
“难呀。”
此时,白焕章才领悟到,在外坐镇一方的不易。
一面要处置前线战事,一面,又要应对着朝堂与官场上汹涌物议,明刀暗箭。
而可想而知,接下来,当前线战事纷乱,摆上台面的一刻,前奏已尽,真正巨大的危险与恶意,才将朝这边扑过来。
“亲兵。”
洗漱过后,白焕章无心久坐,出去巡营。
刚过冬至,港口内的景色,已经愈见萧索了。
山岭之间,已经褪去秋日壮丽的外衣,将颜色变得灰败凝重。
里海涛涛,此时一片繁忙,一支支船队从北方来。
船队由六艘船组成,每一艘船只之上,都有重兵把守。
而由于运送的货物沉重,船的吃水线也委实不浅。
白焕章一呆,问道:“这里,冬季不结冰?”
“回白帅的话,这片海,地理志有明确记载,北边结冰,南边不结冰,冬天也可以畅通无阻。”
“嗯。”
白焕章点点头,心中生出对辽王殿下的敬仰之情:“他怎么就知道,如此严寒之地,冬天不结冰?”
如此一来,手中有粮,有物资还有补给,白焕章心中踏实了三分。
这设立在里海南岸的水师大营,将物资,人员源源不断从俄国运来。
确保了前线,可以得到源源不断的补给。
“殿下,真神人也。”
可以说,马城命西域总督府,在这里海南端经营多年。
这一招暗棋,在这样关键的时刻,起到了扭转乾坤的大用!“吱!”
舰队靠岸,开始搬运物资。
不久码头上物资堆积如山,由仆从军士兵搬运至一排排仓库,加以储存。
白焕章心中又踏实了三分,得益于王爷的未雨绸缪,此战他已经有了九成胜算。
“来人,备马,出去看看。”
一行人又翻身上马,不顾长途行军的疲惫,出了水寨沿途巡查一番。
大队人马出了水寨,前方不远,便能看到一个村子。
村子边,有个老子骑青牛的雕像。
“希律律。”
白焕章翻身下马,在老子青牛像前拜了拜。
麾下众将,也都过来拜了拜,一片祥和。
一旁,水寨将领笑道:“白帅有所不知,今年水患,大水淹了村子,这老子青牛像也倒了。
但是后来没粮,不少人还是过来参拜。”
“官府每日里便在则例施粥,愿意拜的,领半袋米,不愿意拜的……那边生死有命。”
白焕章大为满意,笑道:“做的好。”
“愿意拜我道教的神,便有的吃,公平合理。”
众将发出一阵哄笑,这法子虽简单,却十分有效。
众人翻身上马,继续前行,转过前方小小的拐角,便看见了那边的断壁残垣。
原本的村子,如今已经毁了,只剩下一截截的矮墙。
村里村外的有许多人,衣衫褴褛,瘦弱不堪。
也有随身带着大小包裹的,河边有个台子,此时便正在施粥。
水寨将领忙道:“白帅,这些都是愿意拜老子的。”
“嗯。”
白焕章点点头,眼中透着一丝厌恶,却又掩饰住了。
“走,过去看看。”
白焕章叹了口气:“天可怜见,终究是一条条性命。”
左右忙恭维一番:“白帅,可真是菩萨心肠。”
马队在粥棚前经过,饥民畏畏缩缩,不敢直视。
饥饿是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却并不会让人歇斯底里,因为歇斯底里的力气已经没有了。
此时还没到放粥的时候,这些饥民聚集在村庄内外,或坐或卧。
大人抱着孩子,一家人则往往互相依偎在一起,连说话的力气也不多。
但由于人群聚集,少数的孩子,仍旧会哭。
也有少部分的大人会哭喊出来,在这一片人群当中,形成的气氛,却是足以让人感到头皮发麻的。
白焕章皱眉,叹道:“粥要多施一些,饿死了人,我堂堂大明天朝面子上不好看。”
左右赶忙应诺:“是。”
左右忙劝慰:“只是这天气越来越冷,而附近的粮价,已经涨到三块龙元一斤。
咱们也有难处。”
“嗯。”
白焕章点点头:“须知升米恩,斗米仇。
饿不死也倒罢了,军粮也不能轻动。”
“是。”
左右官员一个个心领神会,白帅的意思很明确,饿不死就行。
“白帅菩萨心肠,倒也不用为此伤神。
此时虽然官府赈灾粮不多,但这些人中,还没有饿死的,只是难以吃饱也就是了。”
马鞭指指点点,马队过了粥棚,又去巡视前线军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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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
白焕章马队在平原上疾奔风呼啸刮过,卷起一片尘土,吹得身上的衣衫也是猎猎作响。
“吁!”
天黑前,马队进入一个大型军堡过夜。
“大人,请!”
堡内守备早已出迎十里。 远远的,便看到一个微微隆起的小丘上,一个高大的火路墩威严耸立,墩身高达十余米,整个外形呈覆斗式,隐隐可以看到上首的望厅房屋及灯柱军旗。
在墩的四周还有一道长达三十多米的马圈围墙,墙外还有壕沟。堡内,囤有重兵。三里一墩,五里一台,甚至在一些紧要之处,更是每里就建一墩,近塞称为边墩,在水寨外围,便有各样墩台四十余座。
整个墩台以夯土筑成,外面包砖。周边的马圈围墙可达一百多丈长,外面的壕沟更深。门的上首设有一个悬楼,内有擂石等守卫武器,并控制着一个吊桥,平时马步兵出入,都要依靠这吊桥。
“哗!”
这军堡有水源,深井。 护卫从深井中打水,让众位大人顺手洗了个脸,清凉的井水让白焕章精神一振。直起身后,白焕章长长地呼了口气,看着远方,眼睛又习惯性地眯起。
眼前的景物与江南之地的秀美大为不同,莽莽苍苍的大地,平原上稀稀拉拉的树木,隐约可见的堡垒村庄,极目远去,总让人有一种苍凉与广袤的感觉。
“好景色!”
一路而去,皆是平坦的土地,环顾四周。在这里,甚至可以种植水稻。特别是在几条注入里海的河流,水渠广布,是重要屯田之所,为保屯田要地不受侵扰,在这一带,建有密集的军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