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马蹄声阵阵，打从前线退下来的一队队轻骑聚集到渡口，背靠大湖接受来自水师的补给物资，喧闹的渡口物资堆积如山，一队队官兵，民壮在大堆物资奔走穿行，从一个个汗流浃背的军需官手，领走火铳弹药干粮箭支，地找个背风处歇着，预备着返身再战。

赵忠领着不到十人的残部，迤逦而行，不到十人却驱赶着一个马群。

足足五六百匹马，马背驮着的尸体让人为之侧目，所过之处人人心生敬意，似这般血战归来的边军青壮，数不胜数，战至如此惨烈的却是不多，喧嚣的渡口竟安静下来，沿途军民不约而同，给这队壮士让开一条路。

渡口不远处，大湖之。

一艘高大威武的内河战舰，甲板颜思玉，郑芝龙并肩而立，瞧着不远处那队残兵。

“真壮士也！”

颜思玉不免赞道，命亲卫赏冬珠十枚，黄金百两，以奖赏这些为大明出生入死的忠勇之士。郑芝龙抓抓头发，欲委婉劝解一番，还是罢了，他这兄弟终究是海匪出身，本性难改，免不了有些江湖习气，动辄大手笔的赏赐下去。

这位瀚海水师总制官颜大人，便是名将颜思齐的胞弟，泉州人。

这些年东海海盗出身的李石，杨天生，颜思齐等人行事低调，东海提督李石早已病故，杨天生一副残躯在福州养老，一班大海盗出身的水师将领，痛定思痛，纷纷将家族子弟送进兵学，习练兵法，以期能够在名将辈出的兴时代里，东山再起。

“爹爹，爹爹！”

稚嫩的童声响起，一个稚龄童子从舱跑了出来，两个健妇惊慌失色在后头追。那童子年纪尚幼不过七八岁大，奔跑时被甲板的绳索一绊，扑通跌倒，竟撑着小身体爬了起来，不哭不闹。

郑芝龙慌忙赶过去，假意怒道：“森儿，怎的如此顽劣！”

他心疼爱子一弯腰，将那异常皮实的顽童抱起，那唤作森儿的顽童也不怕他，竟笑嘻嘻的卖起乖来。

“乖侄儿，往这里来！”

一个顽劣童子便让战舰肃杀的气氛，多了些温馨。

颜思玉为老不尊，竟嘿然笑着蛊惑道：“森儿来，大伯领你去头，咱们看风景。”

郑芝龙眉头大皱，不悦道：“头风大，易感风寒。”

奈何怀爱子不住的挣扎，郑大人心一软便放他下地，一声稚嫩的欢呼，战舰轻笑声四起，两个水手慌忙升起吊篮，将一大一小吊到那高耸入云的战舰望楼，看风景去。颜思玉一脚踩进望楼，将一个小小顽童牢牢护在怀，用皮袍紧紧裹着。

那森儿胆量竟也异于常人，身在十余丈高的望楼，竟不惧怕，反倒雀跃的欢闹起来。

轰！

不远处响起一声巨大的爆炸，碎冰，水珠裹挟着鱼虾冲天而起，沸沸扬扬落了下来，十分壮观，众将士本还有些担心，却听见望楼传来清脆的孩童笑声，不免人人夸赞将门虎子，郑大人这爱子可谓天赋异禀，将来成自然不可限量，这孩子胆儿太大了。

一声巨响，大明水师以火药炸开结冰的水域，清理航道。

日日如此，剧烈的爆炸过后各类小船穿梭其，将碎冰鱼虾清理一空，故此贝加尔湖航道畅通无阻。

高处，望楼，寒风凛冽。

颜思玉紧紧抱着森儿，便心满意足，仿佛瞧见了下一代的希望，森儿年幼，不耐风寒，正欲从望楼下去，此时，西北方的大地尽头，白茫茫一片的地平线，出现了一道异乎寻常的杂色。那道杂色便如同雪白世界的一点色斑，很突兀的破坏了冰原雪景的美感。

“三十里。”

颜思玉打小在海讨生活，对距离判断的十分精确，一抬眼便估算出了敌骑的距离，自然也是有几把刷子的。

“森儿，怕么！”

这位颜统制不惊反喜，放肆笑道。

他怀孩童竟不知畏惧为何物，朗声答道：“森儿不怕！”

一声长笑，视线那道杂色越来越碍眼，远方各碉楼，军堡纷纷放烟示警，大股敌骑终于到了。这是郑森幼年时经历的首战，大明与克里米亚汗国在贝加尔湖畔的决胜一战，那一年郑森才七岁。

傍晚时，瀚海城。

崇祯十四年正月末，克里米亚汗国集结大军云集贝加尔湖北线，五万余骑从西，北两个方向进逼瀚海城，塞北明军隐忍多时，终于等到了绝佳的战机。贪婪的克里米亚人，终究是被贪婪和一系列胜利冲昏了头脑，竟不知死活冲到了贝加尔湖畔。

瀚海城，那便是明军在亚的行政枢纽，繁华锦绣之地。贪婪的克里米亚人对此城垂涎三尺，也在情理之，破了此城，将明人的财富人口据为己有，这贪婪的念头盖过了理智，让人变的疯狂起来。

城，帅营。

卢象升双目赤红，却长笑起来，那笑声异常畅快放肆。

营，众参谋，属官面面相觑，从未见过卢帅如此失态，很快便又会意一笑，心畅快，经此一战卢帅便要扬名天下了，这些日子他肩头背负的担子太重，如今算苦尽甘来了。

当夜，明军便大规模调动起来，五万军民在东，西两个方向集结起来，拱卫两翼，卢象升亲率三万明军精锐夜出瀚海城，与旷野之间背靠城墙，扎营布阵，八万大明军民严阵以待，背靠坚城已然是立于不败之地。

此时明军也不需再隐忍了，五万敌骑进至贝加尔湖一线，插翅难飞。

且不说冬季在西伯利亚冰原补给困难，眼前五万敌骑虽来势汹汹，这却是一支孤军，倘若明军能在坚城之下，抵挡住敌骑兵锋，那随后发起的反击，必然将会是雷霆万钧，五万青壮，三万精兵组成的强大反击力量，将会碾碎前进道路的一切障碍。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露脸

贝加尔湖畔，翰海城西北三十里。

集结成群的克里米亚骑兵排着横队，不紧不慢的在冰原踱步，裹着厚实皮袍的骑兵瞧着前方明人的村落，军堡狼烟升起，大批明人惶恐的逃离村庄，在无遮无掩的旷野牵着马，赶着大车哭嚎着逃命，如末日降临一般的悲惨景象，让克里米亚骑兵大军的横队，响起放肆的笑声。

滚滚向前的骑兵大军，身材高瘦的克里米亚汗一身戎装，一副世纪样式的铁盔罩住鹰钩鼻子，深邃的眼掩饰不住的狂热。一阵寒风吹过，格雷汗用手按着胸前的旧伤，那铳伤似乎还在隐隐作痛，此人在南线战场被张水子一铳射翻，伤的不轻，将养了数月才大好了。

那双深邃的眼睛，盯着远处慌乱奔逃的明人，难掩狂热。

这般景象，格雷汗再熟悉不过了，克里米亚人从波斯打到莫斯科，烧杀掳掠，以金账汗国的继承者自居，做的便是些杀人越货的勾当。懦弱的波斯女子，风情的乌克兰女人，格雷汗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呐，是没见东方的女人，祖辈传说风情万种的原仕女。

汗国大军所到之处，明人的抵抗十分英勇，却如此绝望。

长途远征，汗国勇武的战士们损失不轻，却终究是摧毁了明人的顽抗，起码格雷汗是这样认为的。远处那些正在逃命的明人，让汗王想到了臣服在汗国铁骑下的东欧村落，让他想到了那些在英勇的汗国战士铁蹄下，瑟瑟发抖的欧洲女人，也是这般惶恐无助。

格雷汗很得意，甚至很享受这种征服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找回了昔日金账汗国的荣光。

“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