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德翻身下马嘶吼着，感觉力气渐渐回到身体里，急吼吼催促着数百后生下马，抄家伙堡墙，隔着一条结冰的护城河，大批瓦剌骑兵也纷纷翻身下马，与堡墙的明人对射。奈何明人有堡墙掩护从垛口里鬼鬼祟祟的发铳，大批瓦剌兵在空地无遮无掩，伤亡完全不成例。

第九百三十一章防箭

“稳住，稳住！”

“听我口令！”

冯德穿一身甲胄，大红棉甲提着刀在堡墙奔走，竟然将精锐辽兵的气场散发了出来，大小也是个队官属于士官一级，辽军的士官，自然便有一种深入骨髓的气势。

冯德轻轻一脚，将一个晕头转向的后生踢到垛口边。

战刀一挥，便是一声沙哑的嘶吼：“放！”

噼啪！

堡墙突然硝烟弥漫，爆出一阵密集的排铳声，立在护城河边射箭的瓦剌兵瞬间栽倒一片。

排铳，让堡墙的火力瞬间密集起来，杀伤力得到了恐怖的提升。

“八人一排！”

“列队，八人一排！”

堡墙，一个个退伍的老兄弟，治安兵找回了当年的勇气，一声声嘶吼，指挥着清涧县的后生们列队，一队队退后装填，前发铳，那一阵阵排铳竟越来越犀利，外头倒下的瓦剌兵越来越多，激战半刻钟后瓦剌人吃不住劲了，趁着火铳射击间歇纷纷翻身马，将身体趴低，抱着马脖子逃了。

良久，堡墙大明的后生们，探头探脑的往外面张望，望着那一地的人马尸体竟呆住了。

“哈哈！”

冯德拄着战刀先放肆的大笑起来，虽筋疲力尽却心情畅快，便如同饿了三天后吃了颗人参果，全身舒畅，飘飘欲仙。冯德也算想明白了，这瓦剌精兵也不过如此，一顿排铳便撂倒了。他认字不多也没想那么深远，他却不知，为了训练出他这样的精锐士官，马城花费了多少心血。

他自己，身边这几十个老兄弟，是超越时代的先进军制生产出来的成品货，这训练有素的精锐士官，那阵阵排铳，其蕴藏着多少领先时代的军事理念，他是一概不知的。

大路，固始汗气的脸色铁青。

前头大路，大路两侧的田地里，到处都是追逐的骑兵，流矢横飞，铳声阵阵，打小在马背长大，打小苦练骑射的瓦剌人竟还落了下风，辛苦辛苦追去，竟被明人回头一铳打的翻身落马。青海贫瘠，骑弓本来射程不远，瞄准了射最远也能射四十步，瓦剌骑兵用的又是二两重的轻箭。

骑马射箭本来不容易，骑马放铳可容易的多了。

一个打小苦练骑射的瓦剌人，练十年能射人，一个骑马发铳的明国人，练三个月行。

二两重的轻箭，和二两重的铳子，杀伤力哪个强。

固始汗眼睁睁看着一个明人，骑着一匹大肚子枣红蝈蝈马，马屁股挨了三箭还跑的很欢快，竟然越跑越快最后跑没影了。这只能拉车的破马挨了三箭，竟还窜下跳的。瓦剌人惨了，爱一铳不死也残，被二两重的铳子正面门，一颗脑袋便如同西瓜般炸开了。

明国人还学会了蒙古人压箱底的本事，一边逃，一边回身发铳。

回身发铳可回身射箭容易多了，这曼古歹的打法让明国人学去了，固始汗认准了这伙明国骑兵是明军主力，那一身粗布衣服，那拙劣的战技都是演出来的，那么这伙明锐明军为什么要演戏呐，固始汗吓了一跳，慌忙下令吹号角收兵，大事不妙了。

明军精骑有意打扮成民壮，这是要引着他往伏击圈里跑呀。前头，大批瓦剌骑兵听到悲凉的号角声，纷纷放弃对明人的追杀，打马集结起来。固始汗还在疑神疑鬼，清涧县的后生们却成群结队的跑远了，一队队的逃出生天，喧嚣的大路两侧重新安静下来。

固始汗看着遍地人马尸体，有明人的也有瓦剌人的。

明人尸体终究是少数，瓦剌人尸体竟是多数，固始汗狠狠将马鞭子抽在一个护兵身，抽的那护兵龇牙咧嘴，心憋着一口闷气，放眼望去，数里外那座小小的庄子，只有不到两丈的石墙似乎在嘲笑他。

“打下庄子，杀！”

固始汗胸憋闷，觉得他需要发泄，他打不下榆林府，还打不下一个小小的庄子么！号角声起，成群结队的瓦剌兵集结起来，下了大路，踩着田地，气势汹汹往徐家庄杀去。

徐家庄，堡墙一阵慌乱。

一个白发老者打躬作揖，威严道：“徐家庄下七百二十八口，悉听吩咐，请大人发号施令！”

冯德看着铺天盖地而来的瓦剌大军，心轻叹，手能战之兵不足五百，军械缺，才刚升官要死在这榆林城外了，官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榆林守军至今没什么动静，冯德并不怨恨友军，榆林府重地不容有失，榆林府如今兵马应是不多。

心一软，命徐家庄老弱妇孺下地窖吧，没准还能活下来几个。

一阵喧闹，冯德冲那白发老朽拱拱手，羞愧道：“老丈，是冯某的不是，给贵庄招灾了。”

那白发庄主竟豪迈道：“将军哪里话，早些年，若不是辽军救济，咱徐家庄下早饿死了，这些人命，便当是还了王爷当年的恩情。”

“牌位！”

这位慷慨节烈的徐庄主竟一声轻咳，几个庄丁竟抬来香案，辽王马城的生祠牌位。冯德看的哭笑不得，都这时候了大难临头，大帅的生祠牌位管什么用，这牌位落到瓦剌人手里不是天大的罪过么。

冯德稍一沉吟，便叫来两个老兄弟，将大帅的牌位贴身收好，人在牌位在，人死了也要将牌位藏好。那位老庄主竟似去了一桩极大的心事，竟颤颤巍巍夺过一把铳，冯德吓了一条慌忙命人架走，快下地窖躲一躲吧，都这岁数了还要阵打仗么。

“诸位，死战吧！”

冯德整一整军容，拄着战刀，生死关头倒坦然从容了，多年戎马生涯征战沙场，自是不会怯战的。

城外，瓦剌骑兵杀气腾腾。

冯德从垛口往外头瞅了一眼，估算了一下距离，便嘶吼道：“防箭！”

“防箭，下去！”

在数十个辽军老兵指挥下，连踢带踹，五百后生纷纷跑下寨墙找地方躲起来，躲到堡墙后头举起门板，大铁锅，各种能挡箭的硬家伙。冯德从垛口后头观察，头也挡了两块门板，他战场经验何其丰富，看瓦剌人的架势，知道瓦剌人要下马射箭了。

一个精锐士官的价值有多大，此时便彻底体现了出来。

倘若不是有冯德这样的精锐士官指挥，一轮箭雨，这堡墙的五百后生得死在人家乱箭之下。

第九百三十二章战阵

家家都有的门板拆下来，竟成了防箭利器，门板可盾牌厚实多了，躲在下面很安全，一扇门板能罩住两三个人。一声令下，堡墙下尽是首尾相连的门板，五百青壮便躲在门板下头。

天，遮天蔽日的箭雨突然落下。

咄咄咄！

一瞬间徐家庄便被箭雨覆盖，马棚，房顶，地面，从天而降的箭支便如同下了一阵冰雹，地很块插满箭支几无立足之处。几声痛叫，几个民壮不慎将手脚露在门板外头瞬间便被射穿，大铁锅被射的叮当作响，战战兢兢的民壮们躲在下面，忍受煎熬。

庄外，固始汗觉得出了一口恶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