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战神大都督马城也再三提点各军将领，打仗要以我为主，不要被敌军牵着鼻子走。李争鸣是将这两位近二十年前，东方最优秀的军事统帅，主张的战略战术揣摩的极深，他自然不知道努尔哈赤也好，马城也罢，战术思想的核心便是把握战场主动权。

古往今来，战略战术万变不离其宗，其实都是相通的。

大营，李争鸣望着河对岸俄军的右翼，俄军指挥官也不是傻子，正在不停的加强右翼。李争鸣也不含糊，在右翼布置了十营步兵，十个炮兵连，还有五千骑兵的强大防御力量，心了然，明天大战一起，谁能先一步击溃对方的右翼。

哪一支骑兵能率先攻破对方的右翼，便可直捣军，摧枯拉朽般击溃对方的央步兵，骑兵没了步兵，大炮配合作战，便也只能远遁千里，狼狈逃窜，还要被对方骑兵追着砍。河对岸，俄军不停加强的右翼，形成了一个右半边臃肿，左半边薄弱的畸形怪物。明军同样如此，在右翼集结了精锐步兵营，将防御力量倾斜到右半边。

两军在西伯利亚的首次野战，是决战也是最后一战。

李争鸣眯起眼睛，沉声道；“威远营，进至何处了？”

身侧，陈演低声道：“两百里外，三日后可至。”

李争鸣无奈，九边精骑正在整编，先前与哥萨克人打了一仗，元气大伤，这回大战是赶不了，三天后等到威远营一万多骑赶到，便只能来收尸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陈演稍一沉吟，便决然道：“我去右翼督战。”

李争鸣沉声道：“可，陈兄谨慎些，稳守便可。”

陈演慎重的点头便收拾行装，翻身马，拱了拱手便领着数百亲兵飞驰而去。李争鸣心稍安，回头望着百里外浓烟升起的雅库茨克城，心沉吟着，这一仗可不能着急，稳扎稳打，等到数天后大都督解决了残敌，大举来援，这一仗便是胜了。

念及此处，心一动便将才赶到战场的一支兵队加强到右翼。

明军大营，一队队明军穿着厚实的棉甲，抱着冰凉的火铳酣然入睡，医官带着一些民壮在营穿梭走动，诊治冻伤，寒风灯火通明的大营静谧，高悬的火把随着肆虐的寒风摇曳，一堆堆柴火烧的劈啪作响。

张水子端着一杯热水躲在帐篷里，瑟瑟发抖，咒骂着这塞北严寒的气候。兵队统制官马灿高升，成了开原马营的副统制，台湾镇军最精锐的这支兵队，四营人马便交给了张水子统管，日前从海参崴要塞驰援前线，两千精兵还在休整。

马灿高升是必然之事，这位六少爷是来军镀金的。

如今马六爷身金光灿灿，自然便高升开原马营，将这支大明最重要的骑兵力量掌握起来。张水子正有些百无聊赖，帐篷门帘被人掀开，寒风灌了进来生生打个寒噤，张水子正欲破口大骂，一根血淋淋的物事仍了进来，仍在他的脚边。

这狠人也懒得动弹，懒洋洋道；“啥玩意，拿根舌头来吓唬老子？”

帐篷外，传来一阵轻笑声：“虎鞭，给你补补。”

第八百八十六章散兵

张水子听到马灿的轻笑声，腾的一下弹了起来，冲出去，外头黑压压的一干昔日同袍都面带笑意看着他，砰的一记重拳砸在胸口，将张水子砸的险些晕过去，便被昔日同袍架起来，下其手作弄他。

张水子被作弄的面红耳赤，咆哮道：“往哪摸呐，老子要恼了！”

哄笑声，兵队营热闹起来，马灿张开胳膊将矮小的张水子揽了过去，一记熊抱，喧闹的营便沸腾了起来，一众同袍纷纷寒暄，抱拳，簇拥着两位官聚拢到火堆旁边叙旧。

不远处，一座大营。

一队轮值营兵正在搓手，跺脚取暖，左近一座营盘却突然沸腾起来，吓的一队新兵慌忙端起火铳，警惕的望着那座喧闹的营盘。

带队队官吓了一跳，慌忙呵斥：“放下，混账，那是兵队大营！”

一个个新兵茫然放下火铳，新近从台湾新兵营走出，加入北征的新兵，哪里听说过兵队的大名呐。

“队头，这伙是什么人呐。”

“简直跋扈，不守军纪呐！”

新兵们忿忿不平，嘀咕起来，正围着火堆打瞌睡的士卒纷纷被惊醒，叫嚷起来，还让不让人睡觉啦。

一个愤怒的哨官从帐篷里冲出来，咆哮道；“营喧哗，军法队！”

“哨总，是兵队。”

那愤怒的哨官打个哆嗦，气势顿消，竟支吾起来：“呃，那还倒罢了，散了吧！”

哨官又缩回帐篷里去了，满营新兵看的面面相觑，怎的哨总一听说是兵队在闹腾，竟怂了呐。一片哗然，那队官将脖子缩了缩，训斥着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兵，兵队那些魔头能招惹么，惹不起呀，当年在兴安岭，他和哨总还都是新兵的时候可没少挨揍，那是一伙混世魔头。

营，兵队百战精兵闹腾起来，怪叫连连。

一队巡营士卒迈着整齐的步子经过，怪叫声起；“兔崽子，精神着点！”

“罢了，大战在即，打完仗再收拾这些兔崽子，嘿嘿！”

怪叫声，那队巡兵低着头经过，个个憋的面红耳赤却不敢吭声。张水子看着营一队队稚嫩，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新兵，心竟一声叹息，当年的新兵都成官长啦，又一批新兵补进军，一场大战过后也不知能活下来多少，活下来的是老兵了。

北征，大战渐起，这一茬茬的新兵能不能活，看命。

马灿见他深情寂寥，竟调侃道：“五尺刀王，竟也会唏嘘感叹么，这倒是了。”

窃笑声起，张水子翻个白眼，羞恼道：“我五尺二！”

哄笑声，张水子气的面红耳赤，他如今独领一军绰号五尺刀王，然而他明明是五尺二，这个绰号在军传遍了，敢嘲笑他的也只是一伙同僚，敢当面这样称呼他的还真不多，那都是杀出来的赫赫威名。

寒暄，渐渐意兴阑珊。

分别前，马灿再三嘱咐道；“谨慎些，多用脑子，不要脑袋一热便冲去拼刀。”

张水子眼睛竟有些发酸，低声道：“晓得了，那群夯货，少年若是少了一根汗毛，老子焖死你们！”

昔日同袍，马灿的兵们纷纷笑道：“晓得，走啦！”

喧嚣的大营重新安静下来，昔日同袍各奔东西，徒然伤感。

翌日，天将将亮。

一通聚兵鼓后，凄厉的竹哨声响了起来，张水子一个激灵翻身弹起来，闻得鼓声又躺了回去，还将皮帽拉下来捂住耳朵，接着呼呼大睡。三通鼓后，一个个百战老兵才懒洋洋的起身，整备军械。坐了好几天海船，又在马背颠簸了十多天，个个都懒洋洋的不爱动弹。

张水子紧了紧腰间倭刀，挺着肚子出了帐篷。外头，正在聚兵点将的大营开水般沸腾，一队队士卒抱着火铳，推着大炮，抬着沉重的火药箱在大营飞奔，衣甲鲜明，队列整齐自有几分精兵气象。张水子不紧不慢坐到火堆旁边，接过部下递过来的肉汤，美美的喝了几口，两根手指竟伸进汤里，将那根煮烂的虎鞭吞了下去。

“水哥，虎鞭咋滋味？”

张水子翻个白眼，不屑道：“羊肉味，鲜！”

窃笑声，张水子看着一队队正在集结的新兵，嘿然笑骂：“兔崽子，嘿！”

“出了，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