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争鸣在火堆旁和衣而卧，眯眼看着这队凶蛮的山民，心赞叹，个个都肌肉扎实力大无穷，穿甲胄还真够凶悍的，想来如此。兴安岭山民自幼在山与豺狼虎豹为伍，体质弱的活不下来，能活下来的都是身强体壮的。多数山民不吃五谷杂粮，只吃肉食，个个都被林野味养的精壮。

李争鸣心打的如意算盘，只靠他的五千锐卒，在山久了难以为继，收服一些山民，野人做向导，补充兵力使用，当是一条妙计。皇太极能将这些山民驯服的很听话，老子们做的还会那老贼差么。越深入林海深处，建州人血液里残暴，原始的一面便渐渐苏醒了，对待沿途遇到的山民部落极其粗暴。

明军将一切都看在眼，颇为鄙夷，想来建虏回到兴安岭老家，便原形毕露了。这山民部落之间的征战，极为残酷凶蛮，落败一方老弱绝无活路，女子被掳走当女奴，青壮被训练成甲兵，想来建虏的祖先便是如此发展壮大的。

明军一路死咬着大股建虏纠缠不休，救下的山民便编入军。

至第二年春暖花开时，等到援军，五千明军伤亡，减员过半，却生生多了一支三四千人的山民部队，人数竟然越打越多。

深夜，一面背风的山坡下。

皇太极裹着厚厚的貂皮大氅，看着手一块肥美多汁的狍子肉，食难下咽，围在篝火旁的妻妾子女连吃了多日野味，也吃的人人皱眉，苦着脸闭着眼将大块肥肉往肚里吞，几个幼子纷纷病倒，让皇太极心发苦，兴安岭还是那个兴安岭，建州人却不是那些建州人了，十余万青壮出现大量冻伤，减员。

看一眼海兰珠，一个身娇力弱的柔弱女子，正对着一块前腿肉发呆。

皇太极终心一软，吩咐道：“炒些青稞。”

“嗻！”

护兵起身走到一辆马车旁边，取了一袋青稞种，少许酥油支起大锅翻炒了起来。

海兰珠柔柔叫道：“别放油，素炒。”

护兵们行了一礼翻炒着青稞，又用蘑菇炖了清汤，不多时御营里便响起老鼠啃食般的咀嚼声，哧溜哧溜的喝汤声。海兰珠大口吞咽着没滋味的清汤，却一面享受，竟好似吃到了山珍美味。皇太极放下手油到发腻的狍子肉，用了两盏茶才解了少许油腻，心竟有些茫然无助。

如今，他竟然连肥美的狍子肉也吃不下了么，重归山林的建州人还能熬过这个冬天么。

不远处的一座营地，传来隐约的啜泣声，又是哪家八旗显贵的家眷病死了，天将将亮时又下了一场大雪。

清晨，明军营地。

一个使刀的明军队官和一个使双手大刀的山民放了对，十分凶险，那队官使的刀是连着鞘的，那山民手大刀却是开了刃，刚磨过的，双手大刀也没有刀鞘，那队官却极自信的勾勾手指，山民野性未驯扑去，大刀劈头盖脸劈过去。

双手大刀带着风声快如闪电，将那队官吓了一跳，一个撤步翻转手腕刀尖一点。

叮！

那使大刀的山民失去重心踉跄前扑，抢了几步又回身狠狠一刀，横扫。

那队官一时竟被劈的连连后退，看似无力招架，引来营明军起哄笑闹声。

“老高要败了！”

“乱了，乱了，步法乱了！”

起哄声那高姓队官手腕一翻，使出浑身解数，双手握刀重重的一拍。

当！

一声脆响大刀被拍的一歪，那山民踉跄着扑倒，脖子被刀鞘重重的捅了一记，那凶悍的山民大刀脱手，捂着脖子慢慢软倒，疼的龇牙咧嘴。

高队官跳开几步，骇然道：“好大力气！”

营又是一阵欢笑声，起哄声：“不知一力降十会么。”

“老高露怯了，哈哈！”

明军叫嚷着开着高队官的玩笑，自是起哄，以一把连鞘战刀迎战锋利的双手大刀，这位高队官还能手下留情，只在脖子轻轻一点，刀法自是极精妙的。那山民揉着疼痛难忍的脖子，突然扑通跪地，跪到高队官面前猛磕头。

“老高，收徒弟呐！”

“收了，收了！”

起哄声，李争鸣咧嘴笑道：“收了吧。”

高队官左手锤胸施了军礼，才将那野性未驯的高大山民架了起来，重重的在厚实的肩膀拍了几下。

大雪落下，营明军吃饱喝足熄了篝火，顶风冒雪往北边开拔。

有了二十多个土著山民做向导，四千多明军的日子好过的多，一大早冒着风雪往北边走，设伏，阻击，天晴之后必然又是一场血战。大雪落下很快掩盖了明军的足迹，四千多精锐明军再次消失在原始森林。

腊月间，赫图阿拉山城。

阴森，寒冷，鬼蜮一般的山城，一个个穿着铆钉棉甲，抱着刀枪弓箭的旗兵在城墙下，背风处蜷缩起来，形同行尸走肉。

第七百零一章渔会

城墙，代善木然肃立，竟似一尊佝偻的雕塑，不言不动。

山下，围城明军早已将大炮调走，不再浪费弹药，并且在山城周围挖出一圈一圈堑壕，只以万把人的少量部队围城。对于明军这种毫无诚意的围城，代善心早已木然，愤怒此时毫无意义，十年前八旗大军也是如此这般，对付孱弱的辽军。

围三阕一，欲勤故纵，看似围的不严实则外围铁骑虎视眈眈，等着他全军突围。

十年前八旗用这一招对付辽军，十年后，辽军又用这一招对付八旗，这似是一个轮回。

山下，明军大营。

张益躲在温暖的大帐里，翻看着前线军报，时不时点评一番得失，下首白焕章，几个参谋官相视一笑，都知道这位张帅是围城围的极不耐烦了，男人么，闲极无聊除了品鉴女人，便是指点江山了。

“这南兵也太娇贵了，不顶用呐！”

“李好运这个夯货，啧啧，好大气魄呀！”

张帅守着个炭盆，抱着个暖炉指点江山，帐参谋，副官们各忙各的，一时间竟有些无趣，十分无聊。炭盆里烧着外蒙煤，桌摆着两盘江鱼，筷子是好的建州木，不知不觉间，辽人已深入建州，外蒙之地，并快速开发着塞北丰富的物产，资源。

几筷子吃完了两盘江鱼，张益不紧不慢走到帐外，紧了紧身鲜红大氅，满怀期待的看着鬼蜮一般的山城。

嘴里，不免粗鲁的咒骂着：“代善，这杀千刀的老货，忒不痛快！”

帐内，白焕章等下属装聋做哑，这些话张帅每天都要骂几遍的，代善打了一辈子仗，自然明白他的万把人，失去坚城天险的保护，逃到荒郊野外会是个什么下场。怕是逃不出几十里，便会被蜂拥而来的明军铁骑，疯狂的嘶咬致死。

“操练，操练！”

张益提着刀风风火火的走出帅营，不多时，外面明军便沸腾了起来。

“杀！”

枪如林，马如龙，围城明军也是憋闷坏了，便将过剩的精力发泄在大校场，开始了每日例行的操练。

腊月十五，开原。

帅府后院，丫鬟追着两个男童，三个同样顽皮的女童，在亭台楼阁跑的气喘吁吁。马城则在后花园赏雪，宴客，二十六岁的马城富态了少许，却威严日生，下首叶赫知县只敢将半个屁股坐在椅子，低着头看脚尖，不敢觊觎后院里进进出出的绝色佳人们，谨守着君子之礼，下之防。

另一侧，袁崇焕便坐的四平八稳，出身不同气场也高下有别。

袁崇焕将滚烫的品香茗一饮而尽，由衷赞道：“如夫人这茶道，当可开宗立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