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得功将辽阳军械库，压箱底的火箭火车搬城头，一古脑点着了全射了出去。

城外，明军阵地。

炮声一响，和衣而卧的张水子便一个激灵翻身坐起，随手抓起一面盾牌将自己护住，死死将身体蜷缩起来。常年刀口舔血的海盗军旅生涯，让他习惯了连睡觉也竖着耳朵，一有风吹草动便会做出最及时的反应。

叮叮当当！

一阵小炮发射的轻脆响声，战壕泥土飞溅，碎石泥土哗啦一下落了下来，打在盾牌叮当的响。炮声停歇，惨叫声起，张水子发力将盖住身体的土层拱开，双腿交替发力一拱一拱的，缩进壕沟内壁一处凹陷内，盾牌盖住身体安心了许多。这处内壁的凹陷，是那两个后生挖出来，白天躺在里面躲避风吹日晒的，却未曾想到派了大用处，危急时竟然救了命。

前沿壕沟，还有许多这样的凹陷，有的可容一人藏身，有的可以藏水藏火铳。

张水子躲在安全的空间里，手紧紧攥着盾牌，时不时便有一支冷箭，从各个匪夷所思的角度射过来，叮的一声射在盾牌，便让张水子身体微微一震。耳边传来火箭发射时的刺耳呼啸声，心却是沉稳的。火箭火车这东西也没个准头，点着了会四处乱蹿，能射进壕沟的其实很少。

张水子躲在壕沟壁，突发想，若是将这凹陷处再挖深一些，挖宽一些，岂不是防炮，防箭的利器么。张水子想的没错，辽阳大战过后，便出现了防炮洞的理念，发现这种妙用的可不只他一个人。这原本是用来躲避太阳直射，藏东西的浅坑，便由此发展出了防炮击，防箭雨覆盖的神器，防炮洞。

蜷缩成一团挨射，这滋味可不好受，熬起来便格外的漫长，难熬，也不知多了多久，刺耳的火箭发射声停了下来，小炮也射了几轮，张水子吐掉一嘴的泥，心知建虏这是下了血本，炮击，火箭之后便该夜袭劫营了。

张水子一骨碌滚了出去，刀光一闪，一声轻鸣，倭刀劈向一个黑影。

那黑影吓的踉跄坐倒，尖叫起来：“水哥，水哥，是我！”

张水子手腕一翻收了刀势，看着惊慌失措的的一个半大少年，环顾左右，脚尖从泥土堆里挑起一把镐头，灵巧的挑了过去。

刷，镐头打着转扎进泥里，吓的那少年打个激灵。

“想活么，跟着我！”

张水子低喝一声，那少年有了主心骨慌忙爬起来，一咬牙狠狠将镐头抄在手，两人便沿着壕沟近搜寻起来。

第六百六十九章正名

张水子如同一只灵巧的狸猫，在壕沟里灵巧的跳跃，闪避着各种乱七八糟的障碍物，一个半大少年提着一把短镐，吭哧吭哧跟着跑。前沿阵地被破坏的极为严重，也是明军实在太嚣张了，将壕沟挖的这么近，便于攻城，自然也便于守军夜间劫营，这天底下没有稳赚不赔的便宜可占。

到处都是翻倒的鸡公车，杂物，横七竖八的尸体。

张水子灵巧的将一具尸体挑翻，看着脖子被割破，口鼻流血的一个同袍，磨了磨牙，这建虏还真是够奸诈的，藏着这么多小炮隐忍不发，突然在夜里来这么一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水哥，水哥，有个活的！”

身后的半大小子使劲将一辆翻倒的鸡公车推开，将一个辅兵从泥堆里拽出来，那辅兵睁开眼睛痛叫一声。

张水子轻轻将刀架到脖子，轻声道：“想活么，噤声！”

那辅兵吓了一跳慌忙掩住嘴巴，三个人便沿着壕沟沿途搜索，在张水子的指挥下搜救伤患，寻找武器。

半刻钟后，堑壕里已经聚起了十余个辅兵，两个战兵。

人不少武器却大多损坏了，一个身材瘦小的战兵摆弄着折断的短铳，有些懊恼，往周围看了看只得抄起一把铁锹。

此时，壕沟外响起嘈杂的脚步声。

张水子手腕一转反手握住刀，打个手势，半蹲半跪蜷缩到阴影里，找了一个视觉死角，这也是多年刀口舔血练的本事。十余个辅兵，两个战兵慌忙蹲下，学着他的样子躲藏起来。看不见的前方，近处，脚步声越来越密集，连虏兵粗重的喘息声都清晰可闻，战壕明军纷纷握紧各式农具，显得有些滑稽。

啪嗒，一个黑影跳进壕沟，一个趔趄险些栽倒，竟未发现身后阴影里的明军。

跳进壕沟里的虏兵越来越多，下饺子一般落下来，让张水子眼睛眯起来，猛然从死角暴起，刀光一闪，一个刚落地的虏兵惊恐的捂着喉咙，踉跄的逃走，嗤，那虏兵拼命用双手堵伤口，鲜血却猛的喷洒出来，将身边几个虏兵喷了一身的血，漫天喷洒的鲜血，十余个明军一拥而，陷入惨烈的肉搏战。

各段战壕，在极短的时间内演了同样的场景，全线激战。

身材瘦小，灵活的张水子左躲右闪，避开一把劈过来的腰刀，反手一僚带起一片血水，脚下一错踩着小碎步欺身而，再避开一把由而下劈过来的斧头，灵猫般撞进一个高大虏兵怀，高大虏兵惊恐的大叫起来，惊恐的看着一把短刃在胸口猛刺进去，发力一绞，一声不吭的跪倒。

连毙数敌，张水子调整着有些粗重的呼吸，竟呆住了。

未曾想前后左右，使用短镐，铁锹作战的同袍们，竟然将人数占优的虏兵杀的溃不成军，那短镐两头带尖抡起来异常犀利，凿到身便是一个大窟窿。那雪亮的铁锹挥舞起来，更是威力惊人，一铁锹抡过去是一条长长的血口子。一群使用农具作战的明军辅兵，竟然在战壕肉搏战占尽了风。

张水子呆了一呆，才手腕一翻近欺向一个虏兵。

那手握腰刀的虏兵，正被一个挥着铁锹乱砍乱劈的辅兵，逼的连连后退，恼羞成怒的吼叫着。

刷，刀光一闪，一颗硕大的脑袋落地。

明军辅兵也是接受过三个月新兵训练的，基本的枪法路数，列阵，小组搏斗也练过，也并非是全无基础的农夫。

“杀！”

堑壕里搏杀渐渐平息，不远处，三四个使用镐头，铁锹的辅兵，结阵而战，围攻一个使刀盾的精壮虏兵。一个双手握着铁锹乱劈，两三个使镐头的你一镐，我一镐，杀的那精壮汉军踉跄后退，竟还不了手。

咣当！

一记镐头狠狠凿在那汉军盾，溅起一溜火星，那虏兵脚步散乱踉跄跌倒，盾也握不住了。

噗嗤！

又一镐头狠狠凿在脑门，白的，红的一起喷了出来，那使刀盾的汉军好手睁大眼珠子，扑通栽倒，眼珠子还瞪的溜圆，死不瞑目。似是怎也不甘心，他一个使刀盾的锐卒，会死在一个农夫挥舞的一把镐头下。

死寂，那辅兵一镐头敲死了一个看去很厉害的虏兵，吓的一哆嗦将镐头也仍了。张水子看着遍地尸体，又是一呆，怎也未想到会如此轻松，收拾了人数稍多一些的汉军，心狐疑，汉军已经变的这般不堪一击了么。环顾周围，这群提着镐头，握着铁锹的辅兵，似乎也没那么滑稽可笑了。

几乎同等人数的肉搏战，他的人只死了四个，伤了两个，竟然还有余力一战。

“跟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