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城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傲然一笑，北宋洪德城大捷是典型的外线战法，说白了是用坚固城池吸引西夏主力，宋军主力则跳到外线寻机作战，这和后世某一位军事大家的战术理念不谋而合。红军，八路军作战最喜欢放弃主战场，跳到外线，每每都能寻找到歼敌的良机。说白了在后世军事理论，这叫把握战场主动权，如此高深的理论自然是远远超越时代的。

最后马城做了个总结：“这便是兵圣所言，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说白了是把握战场主动权，主动防御和被动防御的区别，大明朝自然是没有主动防御的先进战术理念。

一片寂静，袁可立先赞道：“妙哉！”

第二百八十章新进士

天子也兴奋的脸都涨红了，大声赞道：“卿之才，尤胜李靖极多！”

马城脸不红心不跳谦虚起来，主动防御嘛，军校里人人都学过的，在这时代却足以石破天惊了。

赞叹声，卢象升汗颜道：“大人之才胜在下百倍，心服口服。”

马城本意是替他解围，却不料无意间折服了此君，日后当是一个极大的臂助，此人是大明人难得的帅才。天子大乐，命人搬来汉史，资治通鉴，一大堆史书加以印证，一群太监忙乱了半天赫然发现，宋人真是靠这一招以少胜多，打赢了辉煌的洪德城大战，并且挽救了宋人的国运。

天子兴致极高，却翻脸道：“此论绝不可外传。”

魏忠贤吓了一跳慌忙答应，袁可立也沉吟道：“此法可用之于辽镇，当有效。”

马城咧了咧嘴心说这种战法，怕是用不了，皇太极除非是磕坏了脑袋，不然他是不会硬着头皮啃锦州的，如今锦州宁远被孙承宗经营的铁桶一般，这战法怕是永远没有实施的机会了，当然不会明着说出来，只是在心里想想吧。一天下来皇心满意足，回宫去了，三人出了西苑寒暄起来。

马城，卢象升两个晚辈重新施礼参拜，袁阁老也不好再板着脸，雨过天晴。傍晚，马卢两人骑马在内城行走，言谈甚欢，约了明日过府一叙，卢象升才头重脚轻的走了，仍沉浸在被馅饼砸的喜悦。马城一笑，罢考，辞官么，除了几个脑子坏掉的书呆子并没见到几个，官位动人心呀。

大名鼎鼎的牛人卢象升并非是个蠢人，而是个很会做人的官场新丁，仅此而已。

翌日，亥时初，湖人鸟声俱绝，万籁俱寂，雾凇弥漫，月夜的天空是白的，远山戴雪，树结冰花，与云、与水，下一白，小舟到了湖心岛，马城，李开元两人先在皮靴外绑木屐，率先了岸，伸手将士打扮的柳自华抱下船，映雪和几个丫鬟提着食盒，小心翼翼向湖心亭行去。

柳自华俏面飞红却无可奈何，她是三寸金莲无法在雪地行走，只得让人抱着走。李开元是正人君子只是会意一笑，视而不见，他身边美貌丫鬟倒是羞红了小脸，多半早是小侯爷的人了。小侯爷如今春风得意，同知新军正三品的高官，也是皇身边的大红人。

李开元自陕西民乱立功后，便隐隐成为京勋贵后起之秀，风头正盛。

来到亭，见有数十人铺毡对坐，童子丫鬟烧炉温酒正沸。

众人纷纷长身而起，卢象升笑道：“好兴致的人不少，请坐，请坐。”

众位新进士纷纷见礼，年纪多在三四十岁李马两人大了许多，却都是初入官场的新丁，礼数极为周到。如今已是天启三年，大明各地书社已然禁绝，尤其在京师重地，这类官员大型聚会很少见，稍微逾越一点便会被厂卫盯，在这一点魏忠贤做的很不错，深得舆论管控的精髓。

帝党人当然不在此列，京舆论逐渐反转，再也见不到各类集会士子们唾沫口水横飞的丑态，在这一点，马城是极欣赏魏忠贤的。一群没做过官的举人秀才，对施政，民情，军国大事一知半解，敢对内阁，对天子喷口水，不严格管控可怎么了得。更严重的时候几百个举人秀才能干涉朝政，实在荒谬。

丫鬟，亲兵铺开毡毯，架起火炉、摆酒壶、食盒，马城见这群新进士，有两人十分陌生都是三、四十岁的样子，坐在倪元璐身边那人相貌清雅，言谈豪气，听得另一人称呼此人为“小修兄”，心一动，此人口音似是来自江南。

柳自华此时轻笑道：“容晚生冒昧问一句，先生可是姓袁？”

这人讶然道：“阁下是谁，何处认得袁某？”

柳自华潇洒长揖道：“晚生柳自华，原来阁下是袁石公之弟。”

马城恍然，这相貌清雅、言谈豪气的年人便是袁道，字小修，其兄袁宗道和袁宏道俱已仙逝，公丨安丨三袁仅袁小修硕果仅存，也是王月的偶像之一。公丨安丨，竞陵两派同气连枝，前次在孙园折辱了竟陵派，打了小的，老的便门理论了。

心着实好笑，这位袁先生可真是有些迂腐。又很得意，王月可是公丨安丨，竟陵诗派的掌明珠，如今嫁人做了好媳妇，还为了夫君在江南奔波忙碌，这位袁先生多半是心生不忿才不远数千里，自公丨安丨来京师理论，这一口恶气应是憋出内伤了。众进士将视线落到柳自华身，自然都明白她的身份，天底下没听说过柳三绝名号的还真不多。

柳自华自是淡然自若，众进士多是守礼之人，寒暄几句也不会盯着她猛看。

那公丨安丨袁小修笑道：“原来是柳先生，不俗，可喜。”

又打量着马城，意味深长道：“马总镇，久仰了。”

卢象升嗅出味道慌忙起身，招呼入席，还凑过来尴尬辩解：“此事，此事在下也是不知情的。”

马城倒挺无所谓，天下读书人是一家，这位袁公能打听到门路杀门来，不足为，应是在场便有他的同乡或者同好。公丨安丨派在明末影响之大，也是尽人皆知的，连清初诗词也受其影响极深，都是一脉相承的。

落座，品酒赏雪。

马城大咧咧坐到首，笑道：“我家月娘曾向谭元春学诗，前几个月谭元春到过嘉定，俗话说别人的老婆好，自己的章妙，话虽粗俗但包含世情俗理，谭元春以诗鸣世，我说他的诗酸寒贫薄、险涩零碎，谭元春当然不爱听，少不了要向袁公说我和月娘的坏话，可是如此？”

袁小修冷冷哼了一声，众进士纷纷恍然，原来如此，这是公丨安丨派门踢馆来了。却有一个不知趣的俏丫鬟，看着马城噗嗤失笑，听到别人的老婆好，自己的章妙便忍不住失笑出声，慌忙又把小嘴捂了，跪地讨饶。单薄的身体跪在冰天雪地，映雪心不忍送了个央求的眼色过来。

马城一笑：“快起来吧，地凉。”

那袁小修带来的丫鬟费力的爬起来，让马城心叹气，真名士也不过如此，视丫鬟奴仆为私产，肆意责罚，对公丨安丨派再也无好感。

当下便冷淡道：“袁公这样的大名士对在下一介后生小子说久仰，在下惭愧。”

袁小修针锋相对道：“后生可畏，在下的诗在马大人眼里不值一哂，岂不是后生可畏。”

两人火药味重了起来，马城却习以为常了，一位大名士自然是不会畏惧一个实权总兵的，这大明朝的士可是很有风骨的，似公丨安丨派袁小修这样的大名士，在一个武人面前是不会低头的，这便叫做士风骨，骨子里却是一两百年的贵武贱思想，深入人心了。在场新进士里，想看他马总镇热闹的也大有人在。

什么王八之气散发，天下名士倒头便拜，只是笑谈。

第二百八十一章兵学民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