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丁朝这浑人调侃道：“小侯爷怎的如此无胆，砍了几百个混帐脑袋，便呆呆傻傻了。”

李开元大为尴尬又不敢得罪他，终是年纪轻面子嫩，脸又涨的通红。

傅宗龙倒镇静多了，沉稳道：“此事当报与圣，恭敬圣裁，如今京营是不能用了，当防范反贼大举来攻。”

马城点头道：“傅兄说的极是。”

大营周围乱民极多，消息会很快传出去，官军不知发了什么疯居然攻打自家大营，只要不是痴呆愚笨，大股叛军当会集结兵力大举进攻的。

李开元眼睛一亮，兴奋道：“此事倒可大做章，派些细作将流言夸大，说成我等官军内讧也无不可。”

马城笑道：“此计可用。”

李开元见官采纳了他的建议，便告了罪，兴冲冲的去安排细作散布流言，总要吸引大股叛军来攻才是。

房只剩下傅宗龙，这位招讨副使欲言又止，似是有一肚子的话要说。

马城不悦道：“傅兄怎的如此不痛快，有话便说。”

傅宗龙神情一缓，终忍不住问道：“某要问的是，那八旗兵马与大人麾下铁骑相，孰强孰弱？”

马城看着他正色回答：“某麾下铁骑，与八旗白甲兵，多有不足。”

傅宗龙怔怔的出神，又追问道：“建奴身处苦寒弹丸之地，何来十万之众，建奴真有十万众？”

马城仍是正色答道：“建奴，海西，野人女真同种同源，自辽沈一败，建奴招抚海西，野人女真各部，如今可不只十万众。”

傅宗龙又是一呆，喃喃道：“贤弟说言仍是不假了，形势如此，万万不能放建奴入关半步，纵使轻骑入关也必糜烂千里，危急京师，建奴入关则蒙人必乱，蒙人一乱，则九边各镇日夜不得安宁了。”

马城恭维道：“兄长所言甚是，当是如此。”

傅宗龙又发了一阵呆，才怅然而去，原本挺直的腰杆似乎也佝偻了起来，这进士出身的讨讨副使，兵部侍郎，终究是爱国爱家之士，心情不免有些沉重。房门关，马城心也是一阵怅然，突然担心起山海关，锦州一线，心隐有不详预感，锦州城破的影响实在太恶劣了。

孙乘宗大军分为三部，大部在山海关，一部在锦州，一部在宁远，死守城池丧失了野战能力，孙乘宗虽竭力招兵买马，想要建立一支骑兵野战部队，一时半刻却还派不用场，皇对老师也真是掏心掏肺，将内驽，矿税银子大半都交给孙承宗，试图挽救辽西危局，怎也要三座大城重新联系起来，形成一道绵密的防线。

如此，建奴可以从锦州一线翻山越岭，越过长城后自科尔沁草原入关，这也是历史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若建奴十余万骑兵入关，则京师危急，少年天子和身边帝党人，日子可很难过了，免不了被朝野非议攻讦，辽镇下便要成为千夫所指。端坐房，将一封奏折写至一半又撕毁，反复几次方写好一份奏折，直奏君前，言圣君当力排众议在蓟镇，宣大集结重兵，严防建奴入关掳掠，再写一封秘信给孙承宗，极委婉的提醒孙督师当多派探子，严密监视建奴动向。

两封信件八百里加急送了出去，马城和衣睡下，突然生出心力憔悴之感，此时方知逆天行事之难，步履惟艰。

翌日，一杆帅旗挥舞，两营铁骑出了营门，头也不回径直往京师方向去了。当日便有谣言四起，说是招讨使，开原总兵马大人与小侯爷李开元不和，纵兵践踏了京营兵马，京营溃散，两家闹翻，嚣张跋扈的马总兵率铁骑径直回开原去了，聚拢在城外的数万流民人心惶惶，每日都有**掳掠之事发生。

官军大营却四门紧闭，任由不法之徒横行，一切迹象都表明官军眼下是阵脚大乱，无力兼顾城外流民了。谣言如瘟疫一般流传出去，便是随军民壮也不明真相，出现了大规模的逃亡，每日都有大批登莱，大同民壮偷偷逃亡，城门外悬挂的首级越来越多，都是被官军抓回去杀头的军户民夫。

两日后，官军大营。

处于全面戒严状态的大营被封闭起来，隔绝了消息往来，五千京营兵马裁汰老弱之后得精壮三千余人，分为六大营，两营铳手，四营炮手，还有四营较精壮，身家清白的军户辅兵，此十营兵马被打算编制，依靠开原团练之法重新编练，两日间棍棒刀斧加身，让十营官军如置身人间地狱，苦不堪言。

大营，马城身披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鸳鸯战袄，督促练兵。

百余亲兵充作队官，哨官棍棒齐施，神机营以极快的速度训练成军，绝境之下颇有些奋力一搏的气势。穿着棉甲的铳兵手握四五斤重的火铳，时而左转，时而前进，时而排成五列交替射击，考虑到这些铳兵训练严重不足，装填速度太慢，只得将三段击改成五段击，应付流寇叛军倒足够用了。

硝烟迷漫，两营铳手不少人被呛的咳嗽连连，极为狼狈。

马城叫过一名铳手要来他的鸟铳，看着忐忑拘谨的铳手心叹气，这杆鸟铳居然还是全新的，表明这杆铳自从装备神机营后，从未打过，这杆铳是万历四十二年造的，距今整整有七年了，京营训练之差令人发指。想来训练费用，白花花的银子都被大小军官下其手，吃干抹净了。

李开元自是有些忐忑，他是下其手的其一员，分的应是不少。

第二百一十八章欺敌

马城自是不会追究，将鸟铳还给那名铳手，再去查验大炮，口径最大的千斤佛朗机倒是新造的，看的马城更加无奈，铸铁炮只能打打霰弹，倘若装填开原新制的新式火药，发射铁弹三两炮便会炸膛，这是时代的局限性，无法可想，终究还是大明财政出了大问题，诺大一个天朝国连几门铜炮都造不起。

倒是神机营装备的大量火箭火车，让马城大为激赏，火箭火车，对神机营火力是个极大的补充。以这支神机营的训练水平，对建奴是不堪一击，对叛军流民却足够用了，各式火器一古脑的打过去便是，火力是碾压的。

炮营之，尚有二十杆斑鸠脚铳，让马城大感兴趣研究起来。

入手沉重，连马城这种臂力极强的也颇感使用不便，把玩一番也便了然于胸，传说颇为神秘的斑鸠脚铳，原来是大明仿造西方的重型火绳枪，又是一种山寨货，口径大约二十毫米，用药一两多，铅子重一两半，神机营管这玩意叫斑鸠嘴炮，发射时需要支架支撑，和西式重型火绳枪一脉相承。

试射过后，此铳威力让开原子弟也刮目相看，威力远胜鸟铳数倍，破甲能力极强。李开元倒是对此铳知之甚深，此铳只有广州能造，年产量极低，诺大个京营只有不到三百杆，因为数量太少又太过沉重，实在鸡肋。马城却心情畅快起来，三百杆倒也够用一时了，编成一营用作火力急袭，可远长弓强悍的多。

李开元思索着道：“此铳应是少詹事徐光启督造，光启精通西学，尤擅火器。”

马城释然问道：“徐公何在？”

李开元微一错愕，方谨慎答道：“应是南京教案牵连，回乡养老了吧，神宗陛下四十四年徐公本，替泰西教士开脱，可是得罪了不少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