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皱眉望向斜对面的大黑鱼摊车。
果然看见他三轮电瓶车焊接的摊位玻璃，贴的五香螺蛳标价变了。
之前，周安来这里卖螺蛳，是根据大黑鱼的标价来卖的，可如今，大黑鱼突然把五香螺蛳降价了。
降到10元/份。
“安子啊！你降价吗？不降的话，估计你今晚这些螺蛳一半都未必卖得出去！但话又说回来，你算跟着降到10块钱一份，估计还是不行！”
旁边鲁大爷唏嘘着叨叨，但他这话说的似乎自相矛盾，周安不解望他。
鲁大爷横移半步，靠近周安低声解释：“安子啊！螺蛳是你卖的唯一东西，但大黑鱼不一样啊！他主要卖的是小龙虾！他只要小龙虾能赚钱，螺蛳这里算不赚钱，他也撑得住，所以你算跟着也降到10块钱一份，他如果想害你，他还是可以继续降价，降到8块、甚至5块钱一份，他都无所谓的！而你呢？你能跟着他那样胡乱降价吗？你能降到10块，还能降到5块吗？”
鲁大爷的分析令周安瞳孔微微一缩。
因为鲁大爷分析的很有道理，大黑鱼真的可能那么干。
周安又望向大黑鱼那边，正好大黑鱼也看来，两人四目相对，大黑鱼神情轻蔑，隔着一条窄窄的街道，又是夜晚，周安看清楚大黑鱼的眼神，但他是感觉大黑鱼的笑容里有种挑衅的味道在。
他是故意的！
周安心里得出这样的判断。
那么，如今一个必须要面对的选择已经摆在他面前。
——降价？还是不降价？
跟着降价的话，如果大黑鱼继续降价，真降到8块或者5块，他怎么做？还跟着降吗？
如果不降，今晚这些螺蛳还能卖出去吗？今晚他这里的螺蛳加周剑那里的，可是平时两倍的量！
周安发现自己陷入两难，不管怎么选择，好像都不妥。
大黑鱼老实了一段时间，竟然学聪明了，开始跟他打价格战。
做生意的，没谁喜欢打价格战，因为价格战算能伤敌，也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纯属损人不利己，除非有把握能把竞争对手彻底打垮，最终达到独霸市场的目的。
大黑鱼这次是下决心要把我拖垮吗？
肯定是了！像鲁大爷说的，大黑鱼的主营生意是小龙虾，螺蛳是他附带卖的东西，他亏得起！
周安自问，自己的螺蛳生意成本极低，算卖5块钱一份，也依然有的赚。
但，思索片刻之后，他排除打价格战的选择。
“那夜我喝醉了酒拉着你的手，胡乱地说话，
只顾着自己心压抑的想法，狂乱地表达，
我迷醉的眼睛已经看不清你的表情，
忘记了当时你会有怎样的反应……”
《冲动的惩罚》，这个夏天很火的一首歌，刀郎的成名曲，此时，大黑鱼一边在给客人打包一份螺蛳，一边快活地哼唱着，表情美得差鼻涕冒泡了。
不时神清气爽地瞥一眼街道对面干坐在那里的周安。
“你的螺蛳！走好啊！”
把螺蛳递给摊车前的客人，客人还没走远，心情极好的大黑鱼扭头跟身边的媳妇说：“怎么样？我说这招管用吧？看看对面那小赤佬！蔫了吧？跟老子斗！老子让他输得帽子没顶、裤子没裆！还治不了他了还！嘁！”
大黑鱼媳妇黑瘦的脸也露出笑容，轻笑说：“你次该这么干，动手打人才是下下之策，要不然这里的管委会怎么可能警告咱们啊？”
大黑鱼嘴角一翘，“现在这么干也不晚！哼！”
街道对面，周安冷着脸坐在摊位后面，偶尔才卖一份螺蛳出去，大部分时间看着斜对面的大黑鱼卖了。
大黑鱼今晚的螺蛳降了价，他这边却没有，刚刚过去的半个小时里，大部分买五香螺蛳的食客，多数都被吸引过去。
事实证明，不少食客都抵挡不住低价的诱惑。
“嘿嘿，小安子！我说吧！大黑鱼那里降了价，你这里不降，你今天晚肯定不好卖！要不，你也跟着降吧！也降到10块，以你最近这段时间卖出来的口碑，只要你也卖10块，生意肯定还是你的！到时候如果大黑鱼继续降价，那到时候再说嘛！万一他不再降了呢？你说是不是？”
旁边卖烧饼的鲁大爷一边给客人拿烧饼，一边唠唠叨叨地给周安出主意。
今天晚他的烧饼生意都周安的螺蛳生意好了，之前那些天，他的烧饼生意可跟周安的生意没法。
这一点对，可以想象周安今晚的生意淡成什么鸟样了。
待他唠叨完，周安转过脸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大爷！拜托你下次叫我安子的时候，前面别加那个‘小’字好吗？我有把，不是太监！”
“噗……”
接过烧饼正准备离开的女子笑喷，鲁大爷也被逗笑，一边笑一边摆着手说：“好、好！安子！我以后不叫你小安子了好吧！我老人家也拜托你别这么逗我笑，要是让客人看见我笑喷出来的口水溅到烧饼，以后我这烧饼生意没法做了！”
顿了顿，鲁大爷又说：“不是！小安子……”
见周安面无表情地瞪他，鲁大爷赶忙改口，“不，安子！安子啊！我说，我刚才说那么多话的重点你没听进耳吗？你怎么注意到一个称呼呢？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劝你还是降价吧！大黑鱼要跟你恶性竞争，以本伤人，你不奉陪，生意可做不了了！”
周安收回目光，冷眼望着大黑鱼那边人来人往的生意，淡淡道：“他是自己找死，大爷！你等着看吧！先让他得意两天，两天后你再看！”
“呃？你是有什么对策了？快说来听听！”
别看大爷年纪不小，好心还挺强。
可惜，周安没有满足他的好心。
“过两天你再看知道了！”
今晚周剑在县一门口的生意还行，一份一份地卖的挺开心，更开心的是今晚还有几个昨天买过他螺蛳的回头客。
让他印象最深的，是昨晚第一个买他螺蛳的那个三十来岁的花信少丨妇丨。
这少丨妇丨容貌其实只能算等偏，眼睛不大、嘴唇也略微有点厚，个头也只是等偏，但周剑两次看见她，却都心跳加快，面红耳赤。
因为这少丨妇丨皮肤很白很细腻，眼睛虽然不大，但眼珠乌黑很有神，葱葱玉指都能看得他心小鹿撞得鼻青脸肿。
尤其是她的声音，软软的，听她说话的声音，周剑感觉仿佛有一支鹅毛在他心尖轻轻地挠。
今晚她来买螺蛳的时候，还笑着夸了他一句，“小伙子！你这螺蛳挺好吃的，再给我来一份吧！”
当时周剑听得很高兴，但抬头目光一与她含笑的眼睛相接，他心一慌，赶忙低下头装作给她盛螺蛳的样子，眼睛余光却意外瞥见她右脚脚踝系着一根鲜艳的红线，红线几颗珍珠大的小金珠。
红线、金珠，越发映得她脚踝处的皮肤白的耀眼。
一直到这少丨妇丨买好螺蛳走远了，周剑的目光都没能从她背影拔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