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尼从这两人的只言片语里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已经彻底完蛋了,萨哈璘一夜未见其人,或许是他正是利用这半夜的功夫掌握了大军。不过,这些都不是索尼急于知道的,他只急于知道,明军究竟有没有败退,两白旗的家丁究竟伤亡多少?这才扯着嗓子有此一问。
那斥候白眼皮瞅了索尼一眼,啧啧称奇:“这厮难不成就是那索尼?”
铁甲汉子闷声闷气的点头应承,算是给了那斥候一句可定的答复。那斥候则大为好奇,来到索尼身边转了两圈,就像看猴一样,又转而对铁甲汉子说道:“你可知道,这厮才刚掌权,就将阿克善的右臂给砍了,以此震慑各旗的主将们?这人,狠哪!”
连连唏嘘之余,那斥候又对索尼道:“索尼,你可曾想过有今日?两白旗的贝子将军们此刻只怕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你?我要是你啊……”斥候顿了一下,又笑道:“我要是你啊,就赶紧找棵树,上吊死了算了。哎,我说,你想不想知道,那帮人如何商量着处置你?要不要给你先透个口风,有个准备……”
“行了,别说这些没用的。贝子让你来,可有军令?”
铁甲汉子将那斥候的话打断,那斥候这才正色道:“可不是,若不是兄弟提醒,还差点忘了正事,贝子说了,让你带着索尼去北营中军见他呢!”
“等的就是这句话,说实在的,咱早就在这林子里淡出鸟来了!来呀,把这等死的索尼拖上,咱们去北营中军!”
此地距离北营中军也不过才不足十里的距离,骑兵撒开了腿奔驰,片刻功夫便到了中军辕门之外。索尼狼狈的趴在马背上,无限无奈的看着眼前辕门,虽然近在咫尺,可他却觉得这距离,自己此生怕是永远都跨不过去了。
铁甲汉子催马进入北营中军。此时的气氛,已经与一日前大不相同。所有人都像看笑话一般,看着马背上的索尼。也不知是谁上前踹了一脚,索尼跌落在地,一根麻绳将其与战马紧紧相连,整个身子跌落后被强行向前拖着。奈何索尼手脚被捆,根本无从挣扎,只好任由那匹战马像拖死狗一样的拖着他。
两旁的旗丁甲兵多有两红旗和两白旗之人,见到索尼如此狼狈的德行,纷纷轰然叫好,呼喝连连,更有甚者还载歌载舞起来,就像过年一样在欢喜庆祝,仿佛索尼倒霉了,大伙便翻身奴隶把家当一般。
“索尼老狗,想不到你也有今日,阿克善若在天有灵,也可以名目了!”
“对!砍了索尼的右臂,阿克善报仇!”
“砍他右臂算是便宜他了,双臂都砍了,给所有死去的两白旗兄弟报仇!”
一时间,旗丁甲兵们纷纷扬言如何处置索尼,口水石块亦纷纷往索尼的身上招呼过去。
奈何索尼没有半分机会解释,只好痛苦的闭上了双眼,任由战马拖着他前行,任由两旁的旗丁甲兵对其指斥怒骂,他只希望见到萨哈璘,这萨哈璘能还给他一个公道。尽管索尼心里也清楚,这个公道谁都能给他,只这萨哈璘是万万不会给他的。
最终,索尼在铁甲汉子一行的保护下,总算没被愤怒而又充满了仇恨的旗丁甲兵给活活撕了。即便如此,这一路上的拖行,也早就让他狼狈到了极点。
萨哈璘正在中军帐内等他,索尼抬起红肿的眼皮,那个昨天还属于他的位置,此刻已经属于别人。只听那座上之人兴奋而又无礼的对身边一位布衣之人呼喝:“我怎么不知道有协定?回去告诉南蛮子李信,让他在锦州城里等死吧,本将军会亲自提兵进城,取他人头,哈哈……哈哈……”
布衣之人显然愤怒至极,却并没有破口大骂,而是回之以冷笑数声。
“既然如此在下便恭候贝勒大驾光临。”
说罢,索尼只见那人双手随意一拱,扭头便走。受了顶撞的萨哈璘也没拦他,反而对着那人的背影喊道:“回去告诉李信南蛮把脖子洗干净了,等着我大清的屠刀!”
两人几番言语交锋,索尼心中困惑,却是心惊不已,仅凭这些表面上的话来看,显然是萨哈璘与李信有所瓜葛,可他此前远在山海关,李信又深陷重围之中,他们又是如何取得联系的呢?
索尼心中一团乱麻,却觉得似乎有一根无形的线在拉着自己逐渐便要摸索到了一切迷雾背后的真相。不过就在索尼即将拨云见日之时,大剌剌坐在主帅位置的萨哈璘极不客气的问了索尼一句:“听说就是你将阿玛赶走的?”
索尼愣了一愣,等萨哈璘冷着脸又问了一句,才反应过来这是在问自己。可这又让他如何回答?自己来此不过是奉了两宫之命来敌前将两黄旗的旗丁甲兵掌握在手中,不至于将来群龙无首出了乱子。
谁知刚刚接管了两黄旗便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代善居然有感于局势的不可逆转而心生急流勇退之意,有意将大军的临时指挥之权交给自己。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在功名利禄的诱使之下,索尼便头脑一热将这烫手的山芋接在了手中。
果不其然,索尼接手之后,代善离开大营,一切似乎都在按照自己的意图前进,可当夜幕降临之时,此前的起一起又似乎偏离了他的设想。先是有明军援兵袭营,然后是锦州城内三卫军出兵猛攻南营与西营的两白旗。然后萨哈璘的两红旗大军便突然而至,一切巧合的简直天衣无缝。陡然间,索尼的脑中灵光乍现,似乎有一道光束将眼前的黑暗驱散,一切的思路眨眼间清晰起来。
一定是这样,代善这老匹夫当是早与那李信有了密谋,双峰配合,不过是为了……为了什么?关于代善的动机索尼又迷惑了,难道两个人苦心积虑就是为了对付名不见经传的自己吗?虽然索尼向来自负,但却是有自知之明的,自己根本就不值得他们如此去做。那么,代善和李信是为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