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觉告诉代善,这股明军残兵不甚简单,如果顾及瓦克达必然会使何洛会缚住手脚,万一再败,可不是闹着玩的,毕竟大清军的身后可不止这一股残兵,别忘了锦州城中还盘踞着据说战力非凡的三卫军。
好在李信不愿兵行险招,一直龟缩于城中,如果也加入袭扰他后路的队伍中,还真就有些头疼棘手了。
不过,代善显然低估了何洛会的能力,就在代善为其担忧的同时,何洛会正指挥着带甲骑兵分路包抄面前的明军。在追击尾随这股明军残兵的路上,这伙明军居然突施反击,开始还真将何洛会打的有些措手不及。
但暴怒不已的何洛会在镇定下来以后,令大军两路前后呼应,一路正面迎战,一路则抄明军侧翼。满洲八旗战力果真不俗,不是汉军旗和蒙古八旗所能比拟,强大的冲击力使得明军侧翼轻而易举的就陷入了混乱之中。
明军侧翼的混乱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军阵,似乎大有一触即溃之势。毕竟这些人是临时拼凑在一起的,士气虽然在连连胜利下持续高涨,但这种虚涨来的容易,去得也就容易,一旦遭遇重大的阻力和挫折,便会原形毕露。再加上他们组织在一起时日还短,协同作战的能力并不是很强。
眼看着大军即将溃退,身在军中的洪承畴尽显其总督风范,居然半分慌乱也不见,反而提刀冲到了最前面,紧接着数百亲兵随之一拥而上,主帅的力战果然对稳定军心有着不二作用,本来已经开始散乱的阵脚居然就出人意料的稳定了下来。
“杀鞑子,杀鞑子!”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这杀鞑子的口号便如瘟疫一般,迅速在军阵中传了开来,一时间竟使得濒临崩溃的士气又陡转如虹!
但洪承畴心里却明镜似的,士气易起易落,若是如此持久僵持下去,他必败无疑,所以在稳住了阵脚之后,便应该徐徐撤退了。而现在两军交着,只要他前脚下令撤退,这支好不容易才重新拼凑起来的明军,便会被眼前这群如狼似虎的鞑子兵,嚼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这一路军往北而去,期间与另一路合二为一,也多亏的合兵了现在才有足够的能力与之激战,洪承畴有些后悔贸然浪战,也是此前的胜利得来太容易,以至于看轻了这些鞑子兵。现在唯一寄希望的就是,第三路军能得到消息立即向己方靠拢,与之两面夹击,于是他们自可凭借鞑子兵暂时混乱而从容撤离。
但,那第三路人马却迟迟不来,洪承畴心急如焚,却无可奈何,只能一边激战,一边等待。
何洛会自然也清楚眼下的局势,当即下令右翼骑兵再次对明军的侧翼和后路进行包抄,争取一战而击溃他们最后毫无意义的抵抗。
大军轰然而动,箭矢如雨,一场惨烈的激战拉开了大幕!
大战持续了超过一个时辰,明军在洪承畴的指挥率领下爆发了惊人的战斗力,虽然在满清骑兵的冲击下损失惨重,但终究是没有一触即溃。这让何洛会很有挫败感,印象中的明军可没这般禁打,不过就算回光返照也好,按照这种趋势发展下去,这股明军的溃败也就在半个时辰之内。
但意外还是发生了,忽然漫山遍野的呼哨喊杀声传了过来,竟然是明朝援兵到了。何洛会大惊之下,心念电转,竟然被明军两面夹击了,如此下去即便得胜也恐怕损失颇巨,不如暂且放他们一马,慢慢收拾便是,何必急于一时!
主意打定,何洛会下令鸣金收兵。金铁敲击的声音,很快便响了起来。顽强抵抗的明军终于松了口气,可如人意料的是,一直攻击其侧翼的清军却陡然加剧了攻势,这让他们大有一口被噎住的感觉,透不过气,只好奋力阻挡,防止在这最后关头被击溃。
何洛会回头扫了一眼战场,再不犹豫,唿哨一声,正面进攻的清军随之轰然而退,随着马蹄飞奔加速,很快就脱离了战场。与此同时,侧翼的满清骑兵在一阵箭雨疾射后也随之脱离,徒留下明军在当场愣神,这撤退之举行云流水,绝非一日之功可成啊。
洪承畴眼见清军撤退如此迅速完美,不由得一阵暗叹唏嘘,他能挺过这场血战,此时看来倒有几分侥幸了,由此更收起了连日来获胜产生的自满情绪。
不过,来人却不是洪承畴的第三路人马,而是散落在辽西走廊的另一股明朝残兵。能战之人也仅有千余人,刚才之所以造成了漫山遍野皆是明军的假象,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这伙残兵的主将乃是先前宁远的一个知县姓李名文昌,在见到洪承畴后激动的声泪涕下,原来在宁远失守前,他被委派出城去筹措粮草,岂料就是这个任命救了他一命。本来还有个参将负责指挥军队,但几日前一战这参将中了流矢而毙命,于是身为知县的李文昌便主动跳起了指挥大军的重任。
其实若不是有这知县时时刻刻支撑着,这股明军残兵也许早就作鸟兽散。
在听了李文昌知县的遭遇后,洪承畴不胜感慨,万想不到在这场惨烈的大战背后,居然还有如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发生。如果此番成功托难,一定要让这些人和事直达天听。
不过,与刚才与清军一战损失过半,本来积聚起来人心士气再一次到了崩溃的边缘,看着浑身带伤狼狈不堪的军卒们,洪承畴不由得一阵气苦。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在袖中摸索了一阵,又将李信在临别之际送与他的字条掏了出来,轻轻展开,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展现于眼前。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此谓之游击之法。”
寥寥几句,却道尽了他眼下所面对局势的应对之法。开始之时,洪承畴虽然对李信多有赞许,但却并未将这甚游击之法放在心上,但他很快就因为自己的冒然行动而遭到了惩罚,由此之后才真正的将这字条上的游击之法又仔细的读了一遍,竟大有豁然开朗,茅塞顿开之感。
尽管不愿,洪承畴却不得不承认,李信其人还真是用兵之奇才,更为难得的是此人懂得因地制宜,随环境不同竟能变化出多种战术指导思想。众所周知,李信所擅长者无非险中求胜,以少胜多,战阵之上更是以军阵冲锋为主要手段,给对手以庞大的活力打击,以此取得战斗的最终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