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多尔济大为扫兴,只听声音都知道来人是他的父汗也就是塞旺汗最宠信的法王罗桑坚赞,塞旺随着年龄渐老日益年老体衰,精神上便更加依赖宗教,由此格鲁派一支在乌珠穆沁部逐渐势起,这个大喇嘛的地位便也一日高过一日。
更让多尔济感到不满的是,很多的蒙古部众居然也对格鲁派日益虔诚,大喇嘛罗桑坚赞虽然名为法王,但在蒙古部众中却已经隐隐有了活佛的架势。这种架势也使生性敏感的多尔济感受到了一丝丝隐隐的威胁。
“法王莫要诳人,何来大水?”
罗桑坚赞一抖脸上肉蛋子,嘿嘿笑道:“大水淹了讨人厌的汉奴,一时半刻这南河水就要涨上去了,咱们还是抓紧过河才是,否则被明朝援兵堵在南岸,那就不好玩了!”
多尔济眉头一跳,“援兵?”
“正是,据报已经出了居庸关!”
经过大喇嘛罗桑坚赞的搅合,多尔济**全消。
“过河,过河!”
多尔济虽然狂妄却不是目空一切,居庸关距离此处太近了,此时此地绝对不是与明军决战的最佳时间地点。他干脆利落的很,立即便有了决断,所有人尽速撤离,至于那群辅兵俘虏,就算他们命大。
但那明朝郡主却不能放过了,一指朱徽妤。
“你,乖乖跟我走,否则,他们都得死!”
这句话却是用汉语说的,朱徽妤被吓的一哆嗦,随即便一咬牙上了蒙古人牵来的马匹。眼见郡主即将被只身掳走,田复珍如何能同意,死活要拦着。这可惹怒了多尔济,当即便要将他砍杀。
还是朱徽妤一句话起了作用。
“田大人是我的老师,要我乖乖跟你走,就先放了田大人!”
多尔济反而笑了,“好好好,郡主发话,自当从命,来呀,给这汉狗牵匹马来……”
一众蒙古人刚刚过了南河,水位便陡然涨了起来,果是大水来了。半个时辰后,大水溢出河道,南河往南,整个永宁到延庆陷入一片泽国。
而总监宣府军务秉笔太监李凤翔带着大军刚到延庆州,面对茫茫一片**则只能望而兴叹
就在水漫永宁之前,李信在巴图的引领下也堪堪赶到,迎面正遇上急惶惶逃命的辅兵。这些人死里逃生,又丢了田复珍和突然冒出来的郡主,心中早就已经没有一丝斗志。不想正撞上急行军赶来的三卫军,初时还以为又撞上了鞑子,一个个胆寒心裂,待看清随风猎猎的大明战旗,这才如释重负。
有甚者更泪流满面,他们明白,自己得救了。
能迎面撞上辅兵队伍,连李信都喜出望外,简单慰问了一番便在人群里寻找田复珍和郡主,岂料在连声询问之下,辅兵们竟然集体沉默了。
很多人竟都啜泣起来,这其中竟还有人痛哭失声,最为夸张的正是那牛蛋。
“牛蛋,本帅没记错的话,你就是牛蛋吧?说,田大人在何处?”
看到众人如此表现,李信只觉得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莫不是田复珍和郡主遭了不测?
听到大将军还记得自己的名字,牛蛋更是嚎啕大哭,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完了,李信见牛蛋反应如此,只觉心里一片冰凉,恐怕田复珍和郡主真的凶多吉少了。可那牛蛋竟然泣不成声,生气不接下气,空中含糊连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牛蛋,别像个娘们似的只顾着哭,说,究竟发生甚了?”
李信身边的陆九实在看不下去,大声呵斥道。
牛蛋这才憋住了哭声,“田大人和郡主被鞑子掳走了……”
竟是这个结果,李信真不知道自己应该庆幸还是难过。庆幸的是田复珍和郡主两个人没死,难过的是两个人落入鞑子手中哪里还能有好。
此时,巴图便像一只摇头摆尾的狗上前献计。
“勇敢睿智的主人,此人是乌珠穆沁部塞旺汗的长子多尔济台吉,就像一只狡诈阴狠秃鹫。他们离开的时间不久,还追得及……”
李信大以为然,的确还追得及,不过一路往北来到南水岸边时却大惊失色,只见大水已经漫过河岸开始肆无忌惮的蔓延。
“你确定鞑子渡河往北去了吗?”
牛蛋则连不迭的点头,“确定,确定,俺亲眼所见,大将军准备渡河吗?一定要带上俺牛蛋啊,俺也要去救田大人和郡主!”
李信暗自一叹,这牛蛋倒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可时间容不得他感慨,南河水位越来越高,浪头也越来越大,再晚一点想过河都过不去了。
“骑兵随我下水!步兵返回长安所听令!”
眼见这水势,步兵是没法过河了,骑兵有借助马匹或可安然渡河。李信早就摸熟了宣府地形,长安所在此间往南三十里处,可让步兵营去那里暂且安扎。
步战营自然不肯,但大水滔天,一旦涉水过河,随身携带的火药肯定要浸湿,没了火力就等于丢掉武器,再说他们又都是旱鸭子,会水的少之又少,如此渡河太过危险,李信一番权衡之下坚令他们服从命令。
多尔济所部顺利由宣府东北出了边墙,瓦房口外一片谷地里遍布此前劫掠的人口牲畜,难怪多尔济能眼睛都不眨的就放弃了辅兵俘虏,原来还另有斩获。大喇嘛累的满身是汗提议过了前边山口休息一阵再继续前进。这个提议得到了大多数人的支持,可多尔济并不放心,他虽然骄纵,却有骄纵的资本,待过了山口便亲自领人上了山坡高地,以观察后方是否有敌人追了出来。
朱徽妤好奇的打量着装扮奇怪的大喇嘛罗桑坚赞,臧红色的僧衣与庙里的大和尚迥然不同,头上扣着一定土黄色鸡冠子一样的僧帽,僧袍外还零零碎碎的挂了很多叫不出名字小玩意,但有一样东西她却知道,竟是一柄做工精美的匕首。
“嘿!小姑娘瞧甚?不怕我一口吃了你!”说罢做唬人状!吓得朱徽妤一吐舌头赶紧藏在了田复珍身后,不去招惹那傻大黑粗的胖喇嘛,可仍旧忍不住继续偷瞧过来。
罗桑坚赞嘿嘿一笑,也不再理会朱徽妤上一眼下一眼的扫视,倚靠在大石边上竟然打起了雷鸣般的鼾声。他身边的小喇嘛则趁机躲得远远的,许是忍受不了如雷的打鼾之声吧。
朱徽妤却出奇的胆大,左右望了望,见绝大多数人都或倚或靠,抓紧时间闭目养神,养精蓄锐,于是蹑手蹑脚来到大喇嘛身边,手指灵巧的结下其肩带上挂着的那柄精致匕首,迅速揣进怀里,这才返回到田复珍身边。
郡主的这一番冒险动作可把田复珍下坏了,等他发现时想出言阻止已经晚了,索性有惊无险,不满的瞪了她一眼,便坐在地上闭目养神。郡主前途未卜,竟还有如此玩心,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难过。
陡然间,牛角呜呜作响,大喇嘛罗桑坚赞突的从地上蹦了起来
“敌袭!敌袭!
蒙古鞑子们亦紧张的上马随时准备战斗,连续奔波数日不得歇息,刚刚放松下来不足一刻,便因为敌袭而又骤然紧张,一时间身体很难适应这种突变,只觉手脚都颇为无力,战斗意志与渡河前亦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多尔济于山顶之上果见明军旗帜迎风招展,骑兵入铁甲洪流一般滚滚而来,对于李信麾下三卫军他早有耳闻,从土默特部惨败开始他就曾命人收集过三卫军的情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