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打中狗皇帝没?”
那魁梧大汉瞪了那亲兵一眼,觉得不解恨又狠狠踹了他一脚。
“让你再叫大王,踹你个没脑子的,当爷是山大王呢?”
那亲兵被踹的抱头鼠窜,孔有德也不去追,心有不甘的看了眼远处城头上飘着的龙旗,他认得这是皇帝才有的旗帜。可惜了,最后这点火药都用没了,看来得想办法再弄点火药来。
孔有德又拽过一个亲兵来,“打听,打听去,那股明军究竟是谁的人马?”
亲兵哆哆嗦嗦的回道:“已经打听清楚了,是山西镇总兵李信的人马!”
一听说是李信他整个人都跟着哆嗦了一下,暗暗骂道,这姓李的当真是他命里克星,只要遇到此人准没好事,看来刚才顿兵不前的决定实在太英明了。
实在顶不住就跑吧,傻子才跟他在这拼命!当然,这话孔有德不能说出口,只是在心里打了个转!嘴上还严令部下注意监视明军动向。
突然,有贼兵前来报讯。
“报!官军来人说是他们总兵邀,大,大……王爷相见!”
那贼兵差点又叫成大王,孔有德最厌烦这山寨里的称呼,好歹他也当过鞑子的恭顺王,叫声王爷那是当的起的,叫成大王,算哪门子事?
而且孔有德在对明军的称呼上也与绝大多数流贼迥然不同,孔有德在提起明军时,便直称明军,而流贼们则按照习惯统统称之为官军,这是他在心里上对自己流贼身份不认同的典型表现。
“甚,甚,甚?见谁?”
那贼兵以为自己头领没听明白,又重复了一遍。
“官军总兵要见王爷!”
孔有德倒吸一口冷气,刚想说不见,但转念又改了主意,自己拥兵数万还怕了那几千战兵不成?
“走,中军开路,护持爷去会会那姓李的!”
人多好壮胆,孔有德在浩浩荡荡贼兵的簇拥下来到刚才的战场附近,明军对这片战场的插入角时分刁钻,乃是由安定门东北方向斜插过来,攻击的正好是安定门外贼兵的右翼。距离孔有德中军所在足足有七八里距离,孔有德行至距离战场约三里左右的时候便说什么也不再前行。
而三里这个距离正是红夷大炮的极限射程,孔有德生怕明军诱他前来,再以大炮轰杀!
但显然是他多虑了,不多时,只见李信一马当先率数十骑来到阵前,距离孔有德五十步才堪堪停住。
“前面可是孔兄,别来无恙?”
孔有德听李信和他寒暄,没来由的就是一阵恶寒,心道本来挺好,遇到你就不好了,但是嘴上还得把话说的漂亮。
“承蒙李将军记挂,挺好,挺好!不知李将军相邀有何吩咐?”
李信游骑抓了一个贼兵打探消息得知了德胜门外的守将是孔有德,便突然心生了一个想法,何不再次招安于他,如此便可出其不意,将贼兵彻底打垮。
“本帅甚是怀念去岁与孔兄同生共死那段日子,不知孔兄可还记得?”
听李信如此说,孔有德一呆,他果然和李信有过一段痛快的合作期,但随即又怒气上涌,若不是这厮将他从多尔衮大营中将自己绑架,自己还好端端的做着恭顺王呢,何至于到如今这步田地,整日里与一帮流贼混在一起。
“爷健忘,什么都不记得了!”
说起话来也不甚客气,但他不傻,立即明白,李信这是话中有话,没准起了招安的意思,自己得好好吊吊这厮的胃口,耍一耍这姓李的。
哪成想李信却只笑了一声,随即告辞远去,把孔有德晾在原地,想好的一堆说辞没了用武之地。
李信当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等隐秘之事,他邀孔有德相见只不过是给他一个讯号,告诉他如果你要招安,就来找他李信,而且还要趁早。
安定门外一战虽然只是个局部胜利,但以此也看出了贼兵各部都各怀鬼胎,否则也不会坐看与三卫军对峙的贼军惨败而置之不理。看来洪承畴所言竟是不虚,难道他特意见自己出演提醒真的是出于好心?李信的心里还是划着一个大大的问号!
只是这一战轻松获胜,他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什么,究竟是哪里被忽略了呢……
安定门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群臣们见炮弹不再砸下,都纷纷从城墙地面上爬了起来,劝皇帝下城躲避流贼大炮。朱由检对此嗤之以鼻,只是立在原地面朝城外,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白色的硝烟一点点散去。
渐渐的,满地尸骸露了出来,触目惊心。可以想象,之前在浓烈的硝烟中进行了一场输死激战。此时此刻,三卫军为了以防万一,防备贼兵偷袭,也已经趁着硝烟的掩护撤退到了城北十里开外。是以整个战场之上,除了死人还是死人。
朱由检竟忍不住有些担心,不知李信所部伤亡如何!都说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粗略看城下尸体当有数千之数,那李信的三卫军岂不是损伤过半?
朱由检忍不住又记恨起洪承畴来,就在李信与贼兵激战的同时,洪承畴那一万援兵也不知去了何处?
“来呀!”
“老奴在!”
身后侍立的方正化赶忙上前。
“派人持朕天子剑去宣府调洪承畴大军南下!”
朱由检说到最后一个字已经是声色俱厉,方正化应诺离开,去安排此事。
“李将军又立大功,忠勇可嘉,此战过后非重赏不可!”
情绪激动之下,朱由检竟似自语起来,已经在他身边侍立的内阁大学士张四知脸色一变,忙拖着狼狈的袍服小步上前,小声劝阻道:
“圣上万万不可再轻易封赏,此子年不过三十便已经封坛拜将,天下战事频起大战不绝,倘若他再立新功,又当如何封赏,封候封公可也,往后呢?赏无可赏之下,难不成还封个异姓王?”
朱由检呆立当场,默然不语!
宣府镇,传旨太监杜之秩尖着嗓子宣毕圣旨,上前一步虚扶一把,待洪承畴起身,面带微笑道:“京师形势刻不容缓,洪部堂这就启程吧,至于此间杂务由咱家承担便是!”
说罢却脸色一变转头冲左右道:“都愣着作甚?还不伺候洪部堂起行?”
杜之秩带来的可不是普通护兵,都是御马监武骧右卫禁兵,地位非普通边军可比,平日里见惯了高官勋贵,眼界更是高于头顶,所以根本不把洪承畴这个宣大总督放在眼里。立即便有十几个武骧右卫的禁兵齐刷刷,冷森森站到了洪承畴身后。
洪承畴微微一愣,面露惊讶之色,又瞧了瞧杜之秩身后小太监手捧的那柄耀眼的天子剑,随即便恢复平静,淡淡道:“不劳杜公,”
杜之秩摆开的架势显然就是,你走也得走,不走也得走。而且圣旨中已经说的清清楚楚,洪承畴勤王,由面前的这个传旨太监杜之秩总监宣府军务,也就是说连他最后抗旨的理由都给堵死了。
“既然如此,洪部堂快些上路吧,万岁在京师等的焦心着呢!”
客套之后,杜之秩再不客气,立即命禁兵们接管总督府,摆出了撵洪承畴走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