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妸心底猛然一沉,贼人们大多求财而少害命,这伙骑兵不由分说,上来就下杀手,显然不应该是山贼响马,也就是说他们的目标便是自己这些人。
就是眨眼的功夫,又是一轮箭雨之后,对方狂飙而至,她甚至能隐隐听到他们的狂喊之声。
“杀光……一个不留……”
恍然间,黄妸想到了清晨前来送信的黄家家丁,似乎行为颇为奇怪,心中陡然明了,中计了!有人要除她而后快!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后有追兵,前有堵截,黄妸不禁轻出了一口气,再不刻意粗着嗓子,自然吐出清脆的字句,似自言自语一般。
“可惜,答应了李兄的事做不到了……”
马队已然与贼兵交锋,金铁交击之声霍霍传来,这些人技击之术都是顶尖的高手,战阵搏杀却落了下乘,纷纷跌落马下。黄妸智计过人虽不输男儿,却仍旧是女儿之身,如何是他们的对手?她眼见支撑不住,神色复杂的回望镇虏卫方向,身后马队亦杀到近前,正准备闭目就戮,一张熟悉无比的面庞跃然眼前。
黄妸失笑,又是一阵低语。
“如何都产生幻觉了?”
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这回倒是真真切切,黄妸猛然一震,失声道:“李兄!如何是你?”一双眸子顿时便浮起了一层水汽,也不知是伤心还是高兴……
来人不是李信还能有谁,战阵之上马速飞快,亦来不及回答,只用惊鸿一瞬的眼神告诉她,我来了!镇虏军自他以下雁翎刀横扫,如狂风一般在黄妸身侧卷过。
这伙贼人显然没料到黄妸一行人竟然还有援兵,而且打的是大明边军的旗号,情知不妙亦不恋战,数声呼啸之后,留下十几具尸体消失在山谷之中。李信救下黄妸等人,目的达到,便不再追赶,任由那伙贼人逃走。
仅仅是片刻功夫就在死生之间走了一遭,黄家商队的骑手们纷纷感慨劫后余生,纷纷拜谢李信等人的救命之恩。
双方下马,李信大剌剌来到黄妸面前,见她眼中似有泪光,便笑道:“如何变哭鼻子小弟了?也不等李信回来再走……眼下灾民纷纷聚众作乱者不计其数……”
黄妸只是低头不语,李信这才发现她脸上竟然挂了几分羞赧之色,这与以往总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截然不同,不觉有趣,便想再调侃一番。但瞬间的功夫,她便恢复自然,抬起头来抿嘴一笑。
“这些人不是灾民,他们是冲我来的!”
李信这才注意到贼人们丢下的尸体具具膀大腰圆,可不是那些一脸菜色的啸聚之徒可比,心中猛然一动,嘴上却继续笑道:“小弟又哭又笑,成什么样子……”
黄妸终是敌不过,一跺脚道:“你哪只眼睛看见人家哭过了,说正事……”黄家商队的家丁护卫们,何时见过公子这番作态,一个个都目瞪口呆。
“如所料不差,朝廷的钦差高时明几日件便要到了,此人与熊开元蛇鼠一窝,勾结连环,李兄想好了该如何应付吗?”
看到到黄妸一脸认真的样子,李信顿时心生感动,黄妸刚刚生死间走了一圈,居然一脱险便想着自己的安危。司礼监秉笔太监高时明给他的印象颇深,崇祯十一年,在京师的几日,此人一直百般刁难于他,此刻派了这货来,只能让他乱上加乱。
黄妸又道:“李兄人缘怎么这么差,到大同来的几个家伙,好像都对你充满了敌意呢……”说到此处,话锋又是一转,“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高时明此人贪财,同来副使高铿一贯与之不睦……”
李信心下感慨,黄妸不过是一介商人之女,便能对朝中种种变化了若指掌……
黄妸不再说笑,而是表情认真的提出了她的见解,朝廷既然派了人来进行调查,那就说明皇帝在内心之中其实是摇摆不定的,不想被重臣左右,又不相信李信会轻易做下这等事情。并一针见血的提出了问题的症结之所在。
“皇帝之所以摇摆不定,李兄吃亏是在不能和当今皇上建立直接联系……久而久之不能持续巩固信任,挑拨的人多了,须知三人成虎,众口铄金啊。”
李信眼睛顿时一亮,的确,在听说熊开元上本诬告的时候,他的确有种无力之感,若不是在阳和卫击败了蒙古插汉部,手里还握着一些功劳的话,这一回当真是黄泥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他忽然想起了清朝的密折制度,找个机会可以建言崇祯皇帝也采取这种制度,他相信凡是权力欲极强的皇帝,没有人不会不喜欢这个制度的。
广泛的赋予臣下密折专奏之权,不但可以用以表示对臣下的恩遇,又可以不走正常渠道便可将大臣的奏折直接呈递给皇帝,而且少了内阁的干预,皇帝所获知的皆是第一手信息。如此一来,皇帝足不出户便可真实的了解天下大事。
黄妸见李信出神,一连唤了两声才把他拉回来。
“我着实放心不下爹爹,虽然这一回有可能是歹人故意谎报,但见不着心里总放心不下,所以……”
“小弟莫不是还要返回代州?”李信担心的是她的安危,那伙不明身份之人可算是全身而退,既然能暗算一次,便能暗算两次,三次,再回去太危险了,所以太坚决不同意黄妸返回代州。
但是黄妸坚持要返回代州,李信只好退一步妥协。
“既然小弟执意要走,李信也不阻拦,由我那兄弟陆九护送你返回代州,想来那伙贼人便插不上手了……”
黄妸却又一次坚决反对,说陆九是李信的左膀右臂,没了他怎么能行。这一回,李信说什么也不妥协了,干脆便给她两条路选。其一,由陆九护送返回带走。其二,他会强行把她带回镇虏卫。李信的态度不容质疑反对,黄妸便只好欣然同意了。
黄妸临走之时又提出了一个问题。
“据我所知,李兄曾焚毁了丘家所有的尸身,那么丘龚的首级是如何流出去的,这其中不可不防!”
看着一路南下的黄妸逐渐消失在山林掩映的道路尽头,李信这才带着身边十几个家丁狂风一般朝白登检查站而去。原本李信打算的是直接返回镇虏卫,可半路又改了主意,艾伯特和海森堡搞的铁厂和铁矿工地便在附近,何不借此机会去看上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