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手而归又如何赴命?这里有阳和卫城处置鼠疫的防治条例,你带回去交给熊知府。”
那特使目瞪口呆,搞不清楚李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然不给熊开元面子,因何又将如此重要的文件交给了他?
“还愣着作甚?赶紧拿了回大同去,时间就是生命,你每磨蹭一秒,说不定就多一人丧命。”
李信颇为不满的催促着,那人这才如梦方醒,连不迭的再三道谢,拿了东西转身离去。陆九这几日没事,一直在李信身边,当然知道十三哥和那姓熊的之间恩怨,如今姓熊的如此嚣张,自当趁此机会报那一箭之仇,岂料他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说送人就送人了,而且送的还是仇人。
“十三哥难道忘了姓熊的所做的龌龊事?”
李信沉默了半晌只幽幽的说了一句:
“百姓是无辜的!”
陆九亦是一阵默然……
那人前脚刚走,毛维张后脚就进了屋。
“听说大同府派了人来,可是有物资要分发下来?”
一向不甚发言的陆九连连冷笑。
“熊知府不来找俺十三哥麻烦便不错了,怎么送东西来?”
毛维张一阵诧异,听那陆九的意思,熊知府和李总兵似乎有过节呢?随即他便想通了,两人都是自京师而来,想必此前便已经结下了恩怨纠纷。但随即又转念:熊知府是读书人,读圣贤之书的人应当不会做出一些不顾大局的事情来。
想到此处,毛维张也不接陆九的茬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下官回去思量了一夜,造铁轨太过靡费,何不改成木轨?”
毛维张看过李信画过的草图,无非是两根铁棍并排排列,若是换成木棍虽然强度差了些,但是原料人工成本都便宜不少,他为自己这个想法感到一阵兴奋。
可是,李信一句话便将毛维张的这个想法否决了。
“木轨省则省矣,却经不住磨损……”
如果造木轨这个事行不通,毛维张宁可不造这铁轨,在他看来这东西一旦成了,由马拉车联络南北固然方便,可高昂的成本却让三卫得不偿失,说白了就是赔钱货。再说了,修建铁轨这笔钱,更是一个天文数字,就算让阳和卫砸锅卖铁也负担不起啊。
他刚想说点什么,艾伯特一推门也进来了,手中挥舞着一张白纸。
“李将军这是我设计的轨道车,请您过目!”
艾伯特说完便将手中的那张白纸放在了李信面前的桌案上,原来竟是一张草图。李信仔细看了一遍,竟然眼前一亮。途中所画的轨道车拥有三对轮子,轮子上装置的是一个客货两用的半人高车厢。
这个设计方案和李信想象中的已经非常贴近,艾伯特还不时的手指着草图上的某个部位一一做着解释。
“这里是制动,手闸拉下,轮子便会锁死……这里是牵引钩,如果马力有剩余的话,还可以几匹马同时拉动串连在一起的轨道车……还有这里……”
不得不说,艾伯特的很多想法和设计都非常的有创意,也很科学,看来这货还是个机械人才,只是他一贯偷奸耍滑,怎么今天却转了性,费力做起事来了?
“很好,这个设计我甚满意,希望你尽快做出一辆原型车厢来,要钱要人尽可以去找毛镇抚。”
李信一指毛维张,毛维张则没好气的瞪了艾伯特一样,他对这个红毛鬼没半分好感。
艾伯特嘿嘿一笑,掰着手指头说起了自己的要求。
“需要铁匠、木匠、杂役……”
李信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何不由艾伯特牵头成立一个设计院,然后将一众工匠都派给他领导,专门从事各种器械的设计和研发。想法是好的,但是也不能操之过急,总要看他第一辆轨道车的效果如何再说。
“毛镇抚,一会你便去通知各家行商在阳和卫城中的管事们,明日一早来卫司衙门开会,本将有重要事宜与他们商议!”
半个多月的接触下来,毛维张已经对李总兵的跳跃性思维见怪不怪,虽然有时候跟不上思路,但只要照着执行,便总不会错的。
“可否告知行商们商议何事?”
李信想了片刻告诉毛维张:“可以告诉他们,总兵府有件双赢的大好事要与之商量,让他们都来,来晚的便没份了!”
听他如此说,毛维张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可否先与下官透露一二?”
谁知李信却神秘一笑,“明日自然见分晓!”
太阳彻底落山,大同府城陷入一片黑暗之中,与此同时府城四门徐徐关闭,就在此时,一骑飞至大同北门。
“且慢关城门,我乃知府大人特使!”
熊开元急不可耐的看着李信让那绿袍官员转交给他的防疫条例,很多措施都让他匪夷所思,甚至是直皱眉头,比如这火烧病死尸体这一节,阻力必然极大。
汉族人自古以来信奉入土为安,把人烧成灰,这让生者如何能接受?于是,熊开元第一时间便怀疑,这是不是李信在故意骗他?可是向那绿袍官员打听了一番路途之上的所见所闻之后,发觉阳和卫的确烧了病死之人的尸体,而且据说连前任指挥使丘龚三父子的尸体都烧掉了,力度之大非他之前所能想象。
熊开元盯着李信逐条拟定的防疫条例看了半天,终于咬牙道:“去将周通判叫来……”
绿袍官员应诺退下,熊开元霍的起身,既然李信能用此法驱逐了瘟疫,他自信饱读诗书,比那马贼强出了不是一星半点,不如便死马当活马治上一治!
这个防治鼠疫条例的很多细则熊开元都不甚了了,和周瑾研究了一通也是一头雾水,但是既然在阳和卫都成了事,那么在大同府城也一样可以成功。
于是,熊开元将自己由京城带来的八百护兵模仿阳和卫编成了防疫纠察队,准备在城中大肆搜索,染了病的都集中到城外集中治疗,死了未及出殡的立即要控制起来,已经掩埋入土的也要挖出来,然后集中运往城外乱坟岗子,集中烧毁以绝后患。
命令一下,众护兵们便开始着手准备行动,但是周瑾很快就拦住了熊开元,指着条例上的一条。
“所有具体执行人员,尤其是接触病患以及尸体者必须做好前述防疫之要求……”说着他的手指向上移动,在几处地方点了点。“以油布缝制的防护服装,手套,用面纱缝制的口罩……”
周瑾一连念了一长溜的东西,这些东西在条例中是用红笔标注的,熊开元不是没注意到,只是要制作这些东西,一者要耽误数天时间,二者还要耗费大量的财货。他刚刚从银库回来,偌大的库房里面出了破朽的木头架子,便是满地的灰尘,与那终日不见阳光的霉腐气息。
“奈何府库空空,巧妇亦难为为无米之炊啊。”
周瑾低头沉思了一阵才抬起头来。
“下官倒有个办法不知可行不可行……”
“哦?快说!”
“知府大人以知府衙门和您个人的名义向城中的商户预借,待瘟疫平息,朝廷的赈灾银子下来再行还款。”
竟是让他去借钱,熊开元犹豫了,这种压上身家的事,要么功成名就,要么身败名裂还要为子孙背上一屁股债。
“只以知府衙门的名义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