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沁歌扑到了袁兆锋的病床床头，医生们对病人家属的各种反应早就见怪不怪了，随意的将她拎起来，然后告诉她他们要送病人回病房，她需要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顺便告诉家属，病人的情况并不严重，没有生命危险，然后叮嘱了这些天养病的须知。

孙沁歌点了点头，伸出手去想拉住袁兆锋的手，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袁兆锋睁开了眼睛，他的手使不上力气，疼痛已经消耗了他大半的精力，但是他感觉的出孙沁歌的温度，带着浅浅的笑意他努力地握了握她。他想让她不要害怕，事情已经发生了，如何痛苦自责也都是没有任何作用的。而他知道她的无意，从来不会怪她。

空旷漆黑的病房中，孙沁歌趴在袁兆锋的杯子上，她的手攥着他的手，她看着他的脸，医生说虽然伤的很重，不过好在送来的及时，加上袁兆锋的身体状况原本就好，所以算是勉强逃过了这一劫。整个过程叫孙沁歌吓到面色苍白，几乎要在医院里崩溃。

“就像是做了个剖腹产的手术，”袁兆锋轻声的说道，尽量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欢快一些，“也算是知道那些女人生孩子都是什么感觉了。”他笑了两声，然后意味深长的说道，“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孙沁歌摇着头，另外一只手轻轻的放在了袁兆锋的嘴唇上，她是叫他不要说话了，快点休息吧。

“还怪我吗？”袁兆锋问道。

漆黑的空气陷入一种漫无边际的寂静，从这种伤神的氛围中一时半刻解脱不了。袁兆锋的心一点点的向下落，做好了极端失望的准备。他的受伤让他不知道算是幸运还是不幸，孙沁歌的心里放不下的话，别人怎么做也是无济于事，就算是此时此刻袁兆锋死了，不原谅可能还是不原谅，但是他受了伤，毕竟她还是会在他的身边驻足、停留。

袁兆锋蓦地有种心死的感觉，或者说是到现在这个不惑之年，他竟然还要为情事而感到心力交瘁的那种疲惫。

猛地，袁兆锋感觉到自己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柔软而绵长，他整个人都愣住了，心中的蜜罐被打翻，甜意上涌，溢满心头。

如果是以往，孙沁歌也会亲吻他，但只是面颊或者额头，那是一个亲人给予另外一个亲人的鼓励。可是此时此刻，他们之间的身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是孙沁歌思忖良久能够给出的最好答案，袁兆锋浑身一紧，随之而来的就是伤口的巨疼，他轻声叫了出来。

孙沁歌很紧张的慌了手脚，看着床上的袁兆锋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没事儿，”袁兆锋说道，虽然看不见她，但是他感受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她的气息，“只是有点疼。”

孙沁歌在袁兆锋的手心写道，好好休息。

“舍不得，”袁兆锋带着满足的腔调说道，“万一醒过来发现这只是一场梦怎么办？”

孙沁歌在袁兆锋的手心继续写道，“不会的。”

袁兆锋抓住了孙沁歌的手，叫她的小手握在自己的大手里，“那我就睡一会？”事实上，他早就觉得十分疲惫了，不单单是这场手术，从孙沁歌离家出走开始他就没怎么睡着过，只要阖上眼就会想起那晚氤氲气氛下交织在一起的和谐乐章，也会想起从小到大他的乖女儿怎样在他的臂弯中撒娇、成长……这一切如同缠绕在心头的梦魇和魔咒，困扰的他根本无法入睡，她一日不还家，他一日不心安。

他发现自己不能没有她，更舍不得她难过，二者相较，他决定退一步，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也许她就不会再困扰了，尽管那样做的话他要花费很长的时间让自己来忘记这段不惑之年的怦然心动。

可是袁兆锋不知道的是，孙沁歌根本不想他走。

也许从心底上讲，孙沁歌是希望袁兆锋一直做自己父亲的，这样他会一直在自己的身边，而宋康正也会成为自己的恋人，她能同时拥有两份爱，也能同时爱着两个人。可是上天是公平的，他不会给予你太多，当孙沁歌站在十字路口不得不去面对取舍的时候，每一个她都舍不得放手，最终也只能选择那个还在自己身边的人。

宋康正早就已经被她松开了。

更何况，现在她觉得自己有些被动，不得不顺着别人的选择而做出自己的选择。

孙沁歌知道自己是自私的，可是感情的奔涌是靠理智无法控制的，她只能凭自己的心去选择而不是大脑，所有的反应都无法经过运算，这大概就是天注定。她趴在袁兆锋的被子上，袁兆锋的另一只手放在她的头发上，他们慢慢的沉睡又从沉睡中慢慢的苏醒。

袁兆锋做了肠胃方面的手术，短期内不能进食，要直到身体通气、上过厕所之后才能开始进食一些简单的流体食物。而下地活动则要等到三五天之后，伤口开始恢复才行，不然可能会因为肌肉的绷紧而导致伤口的再次挣裂，这样就又得进行一次小的缝合手术了。

袁兆锋被疼痛折磨醒，看见孙沁歌正躺在自己的被子上，冬天的冷意袭来，整个屋子冰冰凉凉，他推了推床面上的孙沁歌，“别这么睡，会着凉的。”

孙沁歌迷迷糊糊的醒过来，她的手还拉着他，她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脸在白色的被子上不停的蹭来蹭去，试图叫自己尽快的清醒。

“脏……”袁兆锋用手将孙沁歌的头拖起来，她的脸便在他的大手里蹭来蹭去，这叫他忍不住的想笑，却又不得不憋住自己。孙沁歌最后打了一个哈欠，一脸悻悻的坐直了身子，显然她还没有睡醒，困顿叫她呈现出一种朦朦胧胧的模糊感。

这两天怎么也睡不好的孙沁歌发现只要是在袁兆锋的身边，她就能格外的安宁，看着她睡眼朦胧的样子，袁兆锋实在是很想笑，她的可爱与顽皮、任性与骄纵都只有他一个人见过，和别人眼中的孙沁歌浑然不同，她本就是该属于他的。

“醒了？”袁兆锋温柔的问道。

孙沁歌点了点头，指了指袁兆锋的伤口问他还疼不疼？

袁兆锋摇了摇头，“已经不怎么疼了，那么窄的一把小刀，伤不了多重的。”他伸手比划着，想叫孙沁歌放松一些，她却垂下眼睑，不敢正视他漆黑的眼睛，宛若做错事的孩子。

“比起我对你的伤害，这真的不算什么。”袁兆锋宽慰道，他很感谢孙沁歌最终愿意留下来，不管这是因为自责、愧疚、还是出于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无奈。孙沁歌不能说话，她永远都没有办法向袁兆锋解释自己的心情，有些话若非用语言，是决计讲不清楚的，这是一种无奈、也是一种因为距离而能够彼此吸引的特殊魅力。

孙沁歌抬起头，从袁兆锋的手中抽出了自己的小手，向他比划请求他不要再说要扔下她一个人的话了，她会因此而惶恐不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