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死后,爷爷整整一年没有缓过来,几乎要放弃自己的时候,大伯被太爷爷送了过来,爷爷看着大伯,抱着他哭了整整一天,从那之后,才算渐渐正常了起来。”
他话音未落,抬头看着我说道:“你知道你弟弟为什么叫晓轩吗?”
我红着眼睛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
谈春雨笑笑,接着说道:“晓轩出生的那一晚,刚好是奶奶忌日的前一天,那也是大伯十多年间给爷爷打的唯一一个电话,他对爷爷说,请爷爷给这个孩子起个名字。爷爷想了一下,说道,我正站在轩窗前看窗外的海棠,就叫他小轩吧。”
“大伯心里肯定是以为爷爷因为奶奶的原因根本不重视晓轩,于是将原本的‘小’改成了现在这个‘晓’,其实这个名字爷爷当时取自一首诗,那首诗的名字叫江城子,是苏轼写给妻子王弗的,这首诗你应该知道……”
听到这里,我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咬着嘴唇想到,是,我知道那首诗。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阿爸还曾给爷爷打过那么一个电话。我也从来不知道,晓轩的名字竟然深深地镌刻着爷爷对奶奶的思念之情。
谈春雨轻轻叹息了一声,接着说道:“这个秘密在他心底藏着,他从来没对旁人说过,爷爷宁愿被大伯误解,也不多做一句解释。”
“大伯出事的时候,爷爷一下子苍老了很多,本就已经衰弱的身体几乎瘦得脱了形,他连着三天不吃不喝,只呆呆看着奶奶的遗像,我当时以为他要不行了,送去医院的时候,他的生命体征几乎已经没有了,抢救过来之后,他足足在医院呆了半年多……”
“出院的时候,他顾不得自己的身体还没完全复原。第一件事就是让我联系你们,他要把你们接回来。可是我打了无数次电话,甚至亲自跑去疆城,都没有找到你们,后来爷爷几乎每年都亲自去一趟,就是希望找到你们,把你们接回来。所以凯旋……爷爷是值得你去尊重的……不要再让他伤心……”
我听到这里,已经泪流满面,我紧紧地握着日记本,哽咽着说道:“我们不知道……我阿爸从来不知道爷爷这么深爱奶奶,如果知道的话,阿爸一定早就回来见他了……”
谈春雨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低声说道:“你现在知道也不晚,好好对爷爷吧,他是个好人……”
我哭着想到,怎么能不晚呢?他被我阿爸误解了二十年,我阿爸二十年间不曾回港城看过他一眼,现在阿爸没有了,这怎么能叫做不晚呢?
在心中埋藏了近十年的仇恨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所有的心结也在这一刻慢慢打开。
我擦了擦眼泪,把日记本交到谈春雨的手中,低声问道:“爷爷今天中午真的很生气吗?”
谈春雨看着我反问道:“你说呢?”
我垂了眼帘,半天没吭声。
谈春雨轻轻叹息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大家都不是瞎子,从你和顾澈一见面,我就已经感觉出了不对,相信别人对你们的表现也会起疑心,只是我没想到,你竟然能在酒桌上做出那种举动……”
我低着头,轻声说道:“我是真爱他……”
谈春雨低声笑了一下:“这我倒是没看出来,但是我到是感觉他是真爱你。”
我抬头看着他,瞪着眼睛问道:“你为什么这么说?”
谈春雨自嘲地笑笑:“因为都是男人,你知道吗?从你进去之后,他的眼睛就不曾离开过你。”
我轻轻吸了口气,心底酸酸地疼。
谈春雨看了我一眼,叹息着说道:“可是你知道吗?他的未婚妻是华书记的女儿,他们已经快要结婚了。而且华书记还是爷爷的学生,你今天在桌子上那么做,爷爷的脸往哪儿放啊?”
“知道的觉得可能会事出有因,如果不知道的呢?你这算不算是第三者插足?”
我闻言,抬头默默地看着谈春雨。
谈春雨低头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难道不是吗?”
我表情淡然地看着他,反问道:“那又怎么样?”
谈春雨一愣,接着低声笑道:“果然是王凯旋,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
我摇摇头,轻声说道:“我只对我的心负责,我吃过的苦受过的伤已经太多了,下半辈子,我想开心点。只有跟顾澈在一起,我才能开心。所以我已经顾不得别人的感受了,我爱他,他也爱我,这就足够了。”
谈春雨挑挑眉,好像要再说什么,可是下一秒却接着摇了摇头,对我说道:“走吧,已经很晚了。”
我点点头,起身先走了出去。
下楼的时候,谈春雨问我刚才是想去哪里。
我头也不回地说道:“我饿了,想去厨房弄点吃的。”
话音刚落,就听到谈春雨低声笑道:“我太高估你了,我还以为你是内心难安,需要出来透透气呢。”
我听了,一边下楼梯,一边在心中暗暗说道,你确实是高估我了。
第二天一早,吃完早饭,正碰上老爷子和谈春雨过早回来。
迎面碰见我,老爷子冷着脸指了指我:“你跟我到花房来。”
我皱眉看了看谈春雨,谈春雨只朝我挑眉笑了笑,却什么也没说。
我心中暗暗想道,老头子这是要请我喝茶了。
我跟在老头子的身后走进了花房。刚一进去,老爷子看了我一眼:“把门关上。”
我默默地关上门,在桌子面前眼观鼻鼻观心地立定站好。
老爷子看我半天,方长长叹了一口气,无耐地说道:“你坐吧,别站着了。”
我刚刚坐稳,老爷子就盯着我的脸问道:“昨天你是怎么回事?”
我面无表情地说道:“我喜欢顾澈,就这么回事。”
老爷子脸一黑,半天低声问我:“可是他快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