崛起于战国末期的匈奴,是第一个完成蒙古草原统一工作游牧帝国。只是没有哪个政权能够长盛不衰。在西汉王朝的持续攻击之下,被压缩至漠北草原的匈奴人,内部矛盾逐渐激化。及至公元前一世纪中,以匈奴为标签的北亚游牧联盟开始出现“五单于争位”混乱的局面。在这场争斗中落败的一支匈奴部落,跨越蒙古高原中部的大漠戈壁,向被汉帝国控制的漠南地区迁徙,并试图得到汉朝的保护。这使得 “南匈奴”的称号第一次出现在历史舞台上。对于西汉王朝来说,并没有理由拒绝这样一支前来投诚的游牧部落。在得到汉朝的支援之后,南匈奴得以击败北匈奴,成为漠北的统治者(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的亲事件—“昭君出塞”,对象即为南匈奴单于)
进入公元1世纪中,相似的一幕再次出现。匈奴内部又一次以大漠戈壁为界分裂为南北两部分。新生的“南匈奴”政权仍然希望通过向汉帝国称臣的举动,赢得这场内部战争。然而这一次,东汉王朝的创建者“汉光武帝”的想法却有些不同。具体来说,游牧于阴山北麓的南匈奴并没有像100年前的“南匈奴”一样,在汉帝国的支援下重返漠北,而基于分而治之的原则,安置到了河套地区。
最开始,南匈奴的王庭被允许驻扎于长城之南的阴山山脉中(今内蒙古固阳县境),属五原郡辖区。与汉朝在河套地区的地缘枢纽“九原”相隔仅80里。对于游牧者来说,这应该是一个非常好的安置点,尤其五原郡一带向来是游牧政权在漠南地区的活动中心。只是这样的安排,并不能让汉帝国感到安心。毕竟这种做法,相当于把河套平原,变成了一片胡汉混居的农牧相杂之地。即便不考虑这南匈奴的忠诚度,这种格局也不利于管理。
很快,随南匈奴内迁的游牧部落,被进一步内迁安置在了鄂尔多斯草原之上,其王庭则被允许设帐于降水条件相对较好的,陕北高原最北端的西河郡美稷县(今内蒙古准格尔旗纳林乡,西距鄂尔多斯约90公里)。在这里,南匈奴的核心部落可以沿一条名叫“湳水”的黄河支流放牧。而在湳水下游,今陕西府谷县古城镇,汉朝当时还设置了一个县—富昌县。1999年之前,准格尔旗的旗政府亦同样设置湳水中游的沙圪堵镇(后北迁至今址)。由此可见,汉朝是有意识的将一块有农业开发潜力的土地,交付给南匈奴设立王庭。这种做法即可显示对南匈奴贵族的优待,又便于就近管理。回想之前对于鄂尔多斯市地理结构的解读,你会发现它的设置几乎就是当年安置南匈奴内迁事件的翻版。
没有人生来就是劫掠者,游牧民族对农耕区的侵扰,初衷是由于生存环境的恶劣,使之缺乏度过困难时期的能力。与农耕民族可以储存粮食以备不时之需不同的是,游牧者的财富和食物来源很大程度依赖畜群。一旦因天灾造成牲畜大范围死亡,劫掠农耕区便成为了一种自救手段。只不过,当游牧者发现将分散的力量集合起来,能够让他们轻易从农业区获取资源时,他们也会很愿意在秋高马肥之时,将这种行为作为一种正常的渔猎活动。
无论对于东汉王朝与南匈奴来说,这看起来都是一个双赢的局面。获准进入长城以南的南匈奴部落,能够从汉王朝那里得到粮食安全。而在东汉王朝抵御其它游牧者入侵的战争中,接受汉朝调度的南匈奴部落,则可用来冲抵对方的马上优势。然而这种平衡的前提,是汉朝能够稳定控制三个河套平原。一旦中央帝国因为内乱而无力控制这三个战略要点,那么无论是内附于鄂尔多斯草原的南匈奴人,还是那些在长城以外虎视眈眈的游牧部落,都有可能主动出击打破这一平衡。
在了解河套地区在东汉时期的地缘政治格局后,相信即便对历史不够了解的人,也能预感到在诸侯并起的东汉末年,河套地区将会发生些什么。不过这一切的展开,要等我们顺着“十三刺史部”的脉络,将中央之国的基本地缘结构过一遍之后,再会沿历史线逐次展开。下一节,我们将把目光再次转回山西高原的北部,去探究一下幽并两州是以什么样的原则进行分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