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明明先一步反应过来了,竟然还是来不及。
此时此刻,她连把鲸油注入耳孔的能力都丧失了。
她看到身边的周令时,动作也慢了一步,现在正在地上打滚。
身后的章进,现在干什么她不知道,因为她既没法扭头去看,也听不到身后的动静。
而在四人中站位最靠前的林朔,依然背着追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那个男人的背影,也是Anne在丧失意识之前,最后看到的景象。
看到周令时和Anne先后倒下,章进眼珠子都红了。
这两个人,Anne是章进心里最亲近的姐姐。
自从娘死后,这个细心的姐姐,对自己最好了。
在章进心里,林说这个叔像爹,她像娘。
而周令时,是林朔的二徒弟,那就是章进的二哥。
之前在另一个山洞里,他一巴掌扇晕了章进,拼着老命把章进背出了危险之地。
手段虽然极端,但为人和能耐,章进心里认这个二哥。
这才有了章进在进这个地穴之前,把手上一半鲸油相送的举动。
可现在章进发现,自己这半管鲸油送出去,居然没什么用。
周二哥和苏姐姐,都倒下了!
怎么办?
救人!
这时候白首飞尸的音波攻击,让章进也非常难受。
耳边像是在打雷,眼睛是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不过他好歹是章家人,以章家九寸门槛的炼体法门,章进炼体修力十多年,底子打得特别扎实。
这让章进的身子骨,远比地上的这两个硬朗,这会儿还勉强顶得住。
少年扔了手上的唐刀,双手颤抖着,一手拿出半管鲸油,另一只手用食指挖出一小块半凝固的油脂来。
再看眼前的状况,周二哥还在打滚,那生龙活虎的样子,估计一时三刻死不了。
苏姐姐,已经躺地上不动弹了。
到底先救哪个,那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章进赶紧蹲下来,抱起了Anne的上半身,把手指上鲸油抹进她的耳洞里。
这还不够,因为人有两个耳朵。
伸手再去挖鲸油,章进人已经快吃不消了,眼前一阵阵发黑,双手抖得厉害,互相对不准。
“啪”地一声,这少年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半边脸迅速地充血肿起,眼冒金星。
但这么一来,手暂时不抖了。
一鼓作气,章进把Anne的另一边耳朵眼也堵上,这才扭头看向了周令时。
周令时还在一旁打滚。
不愧是个老猎人,哪怕在地上打滚,都比一般人讲究。
这招章进认得出来,叫做怪蟒翻身,是倒地之后最常见的起身动作之一。
按理说,身子一拧,同时双脚向上一剪,腰胯借着双腿的力,人就能站起来了。
哪怕周令时现在脑子几乎无意识,他这二十多年千锤百炼的肌肉记忆,却还在起着作用。
这不是瞎讲究,而是一身功夫练到骨子里的表现。
可惜现在,在白首飞尸的音波攻击之下,周令时只能做到身子拧来拧去,双脚却无力上翻。
这让习武成痴、每个动作都被自己亲爹用棍棒打进骨髓的章进,看着非常不舒服。
因为周令时如今在章进眼里,似是在做一系列失败的怪蟒翻身。
小时候自己学这个动作时候,自己亲爹就是一棍子杵在腰眼上,让自己记住了动作要领。
所以章进现在看这幅情景,觉得腰眼疼。
好在现在章进浑身难受,虱多不咬债多不愁,也无所谓再多一个两个不舒服的地儿。
可除了看着不舒服之外,还有一个关键的问题,那就是周令时眼下这么折腾法,没法往他耳朵眼里抹鲸油。
这样就没法救他。
周令时早年在吴家学艺,走得也是修力的路子,一身蛮力非常惊人。
光论力气,领教过他一耳光的章进心里清楚,这个周二哥跟自己在伯仲之间。
力气既然差不多,人这么个滚法,硬摁那是摁不住的。
于是章进报仇的时候到了。
这个念头刚一起来,章进人已经扑出去了,一耳光狠狠地抽在了周令时的脸上。
毫不留情,特别痛快。
这一耳光下去,周令时被打晕了,人也不动弹了。
章进赶紧照方抓药,把他的两个耳朵眼堵上。
少年做完了这一切,心里松出一口气。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洞壁,大口地喘息着,全身上下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白首飞尸的音波攻击,还在持续着。
硬撑着连救两人,章进现在已经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了。
人靠在洞壁上坐着,左手就攥着鲸油,右手却举不起来。
用手指去挖一抹油脂,再抹到自己耳朵眼里,这种平时轻而易举的事情,现在居然做不到。
他之前光记着救人,忘了给自己先弄上鲸油。
这会儿想起来,晚了。
不过他心里没有半分后悔,而是用最后力气微微扭过头,看向了自己的叔。
林朔,依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这个男人既没有去拿鲸油抹耳孔,也没有回头看上一眼。
他只是目视前方,手里攥着那根箭矢。
人似老僧入定,气如长江流水。
“叔,一定要干死它!”
章进在心里念叨完这句话,人就昏死了过去。
十里开外的地面上,艳阳高照的山谷中。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海拔高归高,太阳照下来还挺热。
这时候,就显示出曹余生之前要在这儿生火的高明之处了。
虽然篝火烧着茶水,面前温度挺高,但人只要往洞口一坐,背后那丝丝凉意透出来,还挺舒服。
可再舒服的地儿,这时候心猿意马的魏行山也坐不住。
眼下这条壮汉,又开始围着曹余生转上了,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之前一听说魁首他们可能撞上飞尸,可把他给急坏了。
“魏大哥,您别这样。”茅大海站在洞边有些看不下去,劝道,“咱魁首是谁啊,那是九寸九的高人。”
“你就给我闭嘴吧。”魏行山瞟了这光头汉子一眼,“九寸九这个尺寸,搁在门槛上确实能绊人,可要是搁在人身上,那矮得就没人样儿了。”
“哎呦。”茅大海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笑道,“您瞧我这嘴笨的,我不是那意思。反正之前那趟,两位家主和我大哥去,我这心里还真是没着没落的。
可趟不一样啊,咱魁首压着阵呢,白首飞尸再可怕,当年都没把我怎么着,遇上魁首,它哪儿有活路啊?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你小子当年那是命大。”魏行山气不打一处来,“忘了你之前那十七个兄弟是怎么死的了?你大哥周令时,吓成什么样子了?”
“哎,您这么一说倒也对。”茅大海叹了口气。
“飞尸这东西,光天化日之下,我魏行山手里要是有杆枪,怕它个鸟!甭管它飞多快,老子当年军区移动靶射击,那是连续三届的冠军。音波攻击怎么了?子丨弹丨跑得比声音快!我要是跟飞尸遇见,那就是谁先看到谁的事儿。”魏行山说道,“可这种事情,架不住敌暗我明啊。你茅大海进过山洞我信,地穴你去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