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要是找苗家人，我导师会很不高兴的。”Anne低声说道，“他就是苗家出来的，跟本家关系很差。”

“公事公办嘛。这个不高兴那个不乐意的，事情还做不做了？”林朔淡淡说道，“你的那位导师，好歹是国际组织的大长老，心胸没那么狭隘的。”

“林朔，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忽然要提价呢？”Anne问道。

“因为猎门六魁首出手的价码摆在那里，我一千万美金，另外几位也值这个价，不然说不过去。”林朔解释道。

“啊？”Anne想了想，说道，“可是我和章进，还是不是猎门六魁首啊。”

林朔愣了一下，知道这妮子误会了。

就在这会儿，外面一阵喧闹，魏行山那帮人回来了。

对林朔来说，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这世上就没有比吃饭更重要的事情。

最近在这儿教章进文化课，又训练那群雇佣兵，基本上没时间打猎，林朔只觉得肚子里的油水严重不足。

于是他中止了话题，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院子里是十五个人，魏行山、章进、柳青加上其他雇佣兵，再加上采购用的两辆手拉车，满满当当。

这一院子的人和车，林朔一眼，就看中其中一辆手拉车上躺着的那半扇牛了。

他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只觉得外面是阳光明媚。

这是牦牛肉，这儿的特产，林朔馋这口有阵日子了，一直没机会吃到。

排开众人，林朔上前几步，单手拎住一条牛腿，往身上一抗。

这半头牛，他打算自己亲自料理。

看到林朔要做这半头牦牛，大家伙儿都很高兴，有口福了。

扛着牛来到后院，林朔一扭头，发现跟过来两个人。

一个是Anne，因为事情刚说到一半。

另一个是章进，这少年脸上挂着憨憨的笑容，嘴里一个劲儿咽口水，馋的。

“来，搭把手。”林朔冲章进招呼道。

章进赶紧上前，叔侄俩于是就忙碌起来。

一边用刀子分解着牦牛，林朔一边继续说道：“你们俩，当然不是猎门魁首了。

想让你们成为各家家主，继而成为猎门六魁首之一，目前只是我个人一厢情愿的事。

哪怕平辈盟礼过后，你们成了各家的家主，可能不能成为猎门魁首，还得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你们两人目前，实际上是传承猎人中的学徒。

能耐，算是出师了，但接买卖的本事，还需要前辈带一带。

按规矩，你们这样的新手，需要由前辈带着最起码做三笔买卖，或者期满三年。

现在你们由我带着，我还没认可你们，江湖上也就没你们的字号。

所以你们还不能单独接活儿，而是跟着我接。

给你们多少钱，看我心情，反正饿不死你们。”

“原来是这样。”Anne应了一声，想帮忙，发现这俩叔侄配合很默契，自己插不进手。

于是她又问道，“那你的意思，似乎还有猎门魁首要加入这个案子，是谁呢？”

“尼泊尔这件事情啊，我一个人是能应付，不过时间上可能会太紧，叫上另一位魁首，事半功倍。”林朔一边手里忙着，一边说道，“这个人，名字叫曹余生，之前在燕京医院里，他和你导师一起来看过你，还记得吗？”

“哦，原来是曹叔叔。”Anne点点头。

“嗯。尼泊尔的这个东西，跟曹家大有渊源，于情于理，都要请上他。”林朔说道，“他的那份钱，因为这个事情的性质，他其实未必会要。但既然你们是去请他，姿态就要摆出来，钱先到位。”

Anne点点头，随后问道，“你已经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了？”

“刚才你那封邮件，我瞄了一眼，死者的那种死法，特征很明显了。”林朔说道，“十五年前，坝上高原的曹家主脉，就是这么没的。”

“哦，原来是那东西。”听到这里，Anne明白了。

曹家主脉那件事，跟苏家灭门一样，都是近年来猎门的公案，她都研究过，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可章进不明白，这刚听出滋味呢，忽然就不说了。

这少年心里有事儿，手里的刀就停了。

林朔急着吃呢，一看那边刀停了，只好说道：“章进，这东西你应该知道，叫做‘白首飞尸’。”

章进眼睛一亮，也明白了。

坝上，这是个地理名词，特指草原陡然升高而形成的地带。

华北平原和内蒙古高原交接之地，地势依次升高成阶梯状，故称坝上高原。

自古以来，这儿就是夏季的避暑胜地，往南一百公里，就是承德。

可凡事都有两面，到了冬天，草甸变成了雪原。雪原上的北风，那就是一把把剔骨的尖刀。

两周前，曹余生回到了这里。

曹家的老宅子，原是这片草甸上的一道疤痕，鼎盛时近万人的大族，房子也没什么规划，盖到哪儿是哪儿。

十五年前一场大火，把这儿烧掉了一大半，也烧死了一大半，倒是给曹余生翻修重建，创造了机会。

如今的曹家老宅，换了个模样，清一色的黛瓦白墙，走九宫局，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可惜再好的房子，位置还是太偏了，年轻人不爱待着。

也就只剩下一群老人还守着，而且还住得稀稀拉拉的，没几户人家。

曹余生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叱咤风云这么多年，如今五十刚过，就成了空巢老人。

老伴儿十年前就过世了，儿子在英国留学，今年据说不回来过年了。

这日子过得，真是没什么滋味。

好在林朔，给他找了一件事情去做，让他不至于太闲。

那就是通知全世界大大小小的猎门家族，猎门百年一度的平辈盟约，在明年龙抬头那天，续订于昆仑山下、青海湖边。

这是个大事儿，曹余生最近挺忙。

人一忙就不会瞎想，最近这几天，曹余生心情好了一些。

可忙着忙着，一想到曹家的近况，曹余生又不免有些唏嘘。

三百年前的那场平辈盟礼，当时的家主曹冠中横空出世，从此，曹家位列猎门大家之一。

可如今，自家人知自家事，十五年前曹家主脉断绝，人全死光不说，传承也付之一炬，曹家作为猎门六大家的底蕴，其实已经没了。

现在曹余生掌握的这些能耐，只是以前曹家主脉传承的一小部分，吓唬吓唬外行没问题，可要搁在平辈盟礼上，八成是镇不住场子的。

本来还有一个范平安在，有这个老拳师作为自己的护道人，至少场面上不会输太多。

可林朔从西北回来的时候，捎来了范平安的死讯。

而自己的儿子曹冕，兴趣也不在这一行。

曹家三百年的风光，其实在十五年就断了，曹余生硬生生续了十五年，一直勉为其难，如今更是无以为继。

那就算了吧。

曹余生是个想得开的，只是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另外，之前苗光启的说法，对他也有所启迪。

国内的猎门，目前在组织上确实有些松散。

曹家作为猎门实际上的情报总部，一直以六大家之一的形式存在，其实未必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