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白狼在这匹马面前站了一会儿,然后似是觉得自己有些无辜,回头把脑袋伸进了林朔怀里,用脑门磨了磨林朔的胸口。
这会儿林朔刚赶到,也知道了这林子里除了这匹马,没别的东西。
他把悬起来的心放回肚子里,无奈地笑了笑,摸了摸白狼脖子上的厚毛。
而这时候的章进,却向前迈了一步。
这一步,让随后赶到的Anne心里一紧。
马现在惊了,惊马是会踢人的。
章进这一步迈进去,这匹马只要一撩蹄子,就能让这少年飞出去。
马的力量,那是不容小觑的。
要是林朔挨这么一下,Anne反而不怎么担心,他全身肌肉太结识了。
章进跟林朔毕竟有差距,未必会没事儿。
就在Anne把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候,只见章进伸出手,轻轻按在马的脑门上,开始喃喃自语起来:
“你是哪儿来的马呀?”
“别怕,我家的白狼不会伤着你的。”
“他们是不是把你丢下了?”
“别难过,哎你看,我这儿有好吃的。”
一边说着,章进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兜子来,从里面不知道抓了一把什么东西,喂给了这匹马。
随着章进话语不断响起,这匹马就跟被催了眠似的,也不闹腾了,安安静静地吃着章进给的东西。
很快,章进就揽住了这匹马的脖子,马一边嘴里嚼着,一边把脑袋凑过去,跟章进的脸靠了靠。
刚才还剑拔弩张呢,就这么一下子,章进跟这匹马,好得就跟哥们似的。
Anne都看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指着章进对林朔说道:“他……他……他刚才说话了?”
“嗯。”林朔点点头,“他是说话了,你结巴了。”
“没有。”Anne赶紧摇摇头,“不是,他会说话吗?”
“会啊。”林朔点点头,“哪有人不会说话的。”
“可他之前不会啊。”
“他其实会。”林朔看着正在跟那匹马亲热的章进,眼里闪过一丝同情,“但要分对象。对人,他说不出话,对动物,他从小就是个话痨。”
“这是什么怪毛病?”
“鬼知道呢。不过也幸亏他对动物能说话,章家的这门绝技就不至于失传了。”林朔感慨了一句,随后看了Anne一眼,“章家人能跟动物沟通,这事儿你不会不知道吧?”
Anne摇了摇头,示意自己真不知道。
“你导师都教了你些什么呦。”林朔晃了晃脑袋,随后似是想起什么来,对章进说道,“章进,你刚才忽然冲进来,可不对啊!”
章进回过头来,指着这匹马憋红了脸:“马……马……马……”
“行了。”林朔摆了摆手,“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刚才发现马被困住了,就进来救马对吧?
你这孩子啊,心思还是太单纯,有时候善心是会害人的。
万一有人用这匹马做诱饵,引你进去呢?
真要是这样,你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所以啊,凡事要谋定而后动,别一股热血冲上脑门,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可别忘了,你是章家猎人,狩猎小队由你带路,你这个性子要是不改,以后会害人害己的。
还有啊……”
林朔慢慢悠悠地说了这么一大段,章进终于把自己的后半句给憋出来了:“上有东西!”
这四个字这少年酝酿了很长时间,吐出来倒是很脆生,一溜就出来了。
可林朔没听明白:“什么?”
“他说……”Anne听明白了,“马上有东西。”
“什么东西?”林朔问道。
章进双手在这匹马的身上摸索了一下,摸出了一本书。
林朔正在训他,这个少年脸皮薄,就没把这本书直接交给林朔,而是递给了身边的Anne。
Anne接过这本书,看了看封面,发现这里实在太暗,看不清字。
于是她往林子外走了几步,借着天上的月光,终于看清楚了。
“这是什么书?”林朔追问道。
“章国华手记。”Anne终于念了出来,猛然抬头看向章进,“小进,这是你爷爷的东西!”
午夜的雪原,分不清到底是白色的,还是黑色的。
明明脚下的土地覆盖着洁白的积雪,但四周,却是一片黑暗。
黑与白在此时融为一体,唯有天上的明月,才能分得清楚。
可惜现在,天上没有月亮。
那轮新月只是向大地匆匆一瞥,很快就又躲进了云里。
黑暗中,范平安骑在自家的高头大马上,浑身不自在。
老范的这身十三太保横练,那是小时候就吃下去的苦头,十八岁就练成了。
说刀枪不入,那难免有些夸张,至少火枪他防不了,但寻常的刀剑,那是不怎么怕的。
尤其是后背,门里的外家横练功夫,后背能不能练出来,尤为关键。
以为人看不到身后,只有背练出来了,才能减少被偷袭的伤害。
眼下,范平安人骑在马上,后背的肌肉却时刻不敢放松。
他有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芒刺在背”的感觉。
人骑马,是双腿和胯部用力,腰和背是要相对松弛的,这样脊椎骨才能有更好的缓冲,否则很容易受伤。
老范这会儿背僵着,他个子又高,身体姿态就有些怪异了,直挺挺的,就跟焊在了马鞍上一样。
李一针骑着马,跟在这老者身后,昏暗中隐约看出了不对,心里暗暗好笑。
笑归笑,他同时也有些同情范平安。
易地而处,李一针觉得自己也会这样。
因为,没有人敢把后背,卖给一个聂家人。
而此刻范平安身后,就坐着一个聂家刺客。
他们是两人一骑,一前一后坐在同一匹马上。
这个聂家刺客的坐骑,被栓在了那片林子里,她没骑回来。
“范老。”此刻坐在范平安身后的聂萱终于开口道,“您不用防着我,我不会对自己人出手的。”
“你不用管我。”范平安淡淡说道,“我这是在练功。”
“哦,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李先生,我能坐你那儿来吗?”
“不用不用。”李一针连忙摇头,“范老哥的马高大,我这匹矮马吃不住两个人的体重。”
“我明白了。”聂萱说道,“是不是我忽然取消了对林朔的刺杀,你们就怀疑我此行的目标不是林朔,而是你们?”
“怎么会呢?”范平安说道。
“就是嘛。”李一针笑道,“聂小姐说这话就见外了,买卖没这么做的。”
“不过聂小姐。”范平安说道,“你还是给我们一个解释比较好,这都跟了一天了,为什么忽然取消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