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汉子去而复返,接着把胳膊上的黄布解下来塞给了李白,李白想了想,居然也绑在胳膊上去排队了,他本就是率性洒脱之人,既然刚才自己出了力,领张劵也是应有之义。
“足下可是青莲剑圣李太白!”
李白刚领完那九折券,只见先前自己还称赞的两个英武小郎正自双目放光地盯着他,“某便是李太白,不过这青莲剑圣可不敢当!”
“果然是诗仙当面。”
“小子见过李谪仙!”
郭旰和郭晞两兄弟连忙朝李白行礼道,他们虽然幼承庭训,家规森严,没有什么机会当纨绔子弟,浪荡江湖,但仍旧和大唐无数的游侠儿一样把李白当成了精神偶像,光是那首《侠客行》就叫他们爱不释手。
“诗仙,请随我兄弟回府,我家主君早就等候多时了。”
和李白走到边上,郭旰自是朝李白说道,李白离开长安后,杨国忠自派人往凉州送了信,沈光到了武威城后便一直在等李白,却没想到李白始终没有去节度使衙门。
“你家主君是?”
“我家主君姓沈。”
李白听后一愣,随即便释然道,“某早就该想到的,金钱帮如此有趣,又岂是俗人所能想到的,也只有沈郎才有这等天马行空的奇思妙想。”
“走走走,某要和沈郎痛饮三百杯,看看谁才是大唐第一酒徒!”
李白到了武威城后,没有直接去节度使衙门,主要还是他在杨国忠府上时,跟着被沈光带歪了的杨国忠很是学了些什么“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脚踏实地,埋头苦干!”“具体问题具体分析!”“从百姓中来,到百姓中去!”之类的沈学。
然后这位站在古典浪漫主义巅峰的大诗人就仿佛突然间开了窍一样,先是把自己在官场蹉跎多年却始终志向难伸的原因给剖析了一遍,接着他便放下架子和杨国忠手下税务司的吏员们一起查账,深入关中地方和普通老百姓打交道。
这回到了凉州后,李白也是没急着去见沈光,便是想多看看听听,结果就被京东商城和金钱帮给吸引住了,他本就在猜测这两者背后到底有什么内情,没想到竟然都是沈光这位自己神交已久并且极为倾慕的未来主君。
李白是高傲的,当年他入长安城,除了圣人以外,几乎可以说是目无余子,这也是导致他日后被贬官赐金放还的主因,当然贺知章他们把他吹得太高也有不小的关系。
但是现在经过数年的风霜历练,世情冷暖,李白早就看穿了不少事情,自己并没有治国理政的才能,却妄想宰相之位,怎么能不被圣人厌弃呢!
跟在李白身后,郭家兄弟没想到这位诗仙居然十分仰慕主君,对于主君的事迹如数家珍,叫他们都自愧弗如。
河西节度使府内,随着李白的到来,也热闹了起来,被圣人赐金放还的李白虽然仕途受挫,可是在民间却成了家喻户晓的诗仙、谪仙,要不然他也不可能浪游天下,到处都有愿意慷慨解囊的朋友。
“沈郎,有酒乎?”
这是李白见到沈光后的第一句话,沈光闻言大笑,“李兄来了,岂能无酒。”
说话间,沈光拉着李白便席地而坐,接着白阿俏便亲自开了酒封,为两人斟酒。
“不知这位小娘子是?”
李白好美酒美人,他见这斟酒的小娘子明眸皓齿,那股精气神浑不似寻常胡姬少女,只是唯独胸前平平,颇为不美,不由问道。
“贱妾沈白氏,见过诗仙。”
白阿俏朝李白一礼,这位诗仙出生于碎叶镇,在安西算得上是传奇人物,她那位阿耶用夫君的话来说便是这位诗仙的脑残粉,故而她始终都想亲眼看看这位诗仙。
“原来是龟兹王女,难怪生得如此绝色!”
李白幼时便跟着父亲回了蜀中老家,不过少年浪荡江湖时,虽不曾再去过碎叶镇,可是却去过延城,安西四镇里,白氏女向来以姿容著称,他也曾见识过白氏女的风情万种,惹下了不少情债。
“真是好酒啊!”
拿起酒盏,李白饮了一口后,眼神亮了起来,就是这个味,比起长安城内喝的安西烧春来,沈郎这儿的更加醇厚绵柔。
“这是延城老窖的窖藏老酒,也是我当初亲手酿的头酒,如今可是喝一坛少一坛的珍品。”
便是当着李白的面,沈光照样是该吹照样吹,安西烧春如今就两处酿酒坊,分别在火烧城和长安城,延城沈园的酒窖就成了沈光口中的老窖珍藏,里面窖藏的酒便成了薛定谔的安西烧春,他说有多少便是多少。
李白的眼神越发亮了起来,他目光灼热地看向那坛开封的安西烧春,“沈郎,这坛酒?”
“这本就是为李兄准备的礼物,李兄拿去慢慢喝就是。”
“沈郎果然大方。”
看着李白这位诗仙活脱脱嗜酒如命的酒鬼模样,白阿俏不由想起了以前在延城西市那些胡姬酒肆里听说的传闻,她本就是跳脱活泼的性子,一时间不由起了捉弄的心思。
当李白正自欢喜地抱着酒坛,接着拿起那斟酒的木勺直接从坛里沽酒要喝时,只听得那位龟兹王女忽地在边上道,“诗仙可还记得大明湖畔的白如玉……”
“大明湖畔,什么鬼?”
李白疑惑地抬起头,然后只见这位龟兹王女脸红了红,煞是可爱地摆手道,“哎呀,最近听夫君讲故事都记错了,诗仙可还记得延城的白如玉?”
“延城,白如玉?”
沈光如何不清楚自己这位小妻是在捉弄人,本想开口澄清,只是看着拿着酒勺忽然皱眉回忆的李白,他觉得搞不好这位诗仙说不定当年在延城还真有个叫白如玉的相好。
“如玉是你什么人?”
李白看向了面前的龟兹王女,眉头紧皱,当年他在延城时,正是少年多金又英俊潇洒的年纪,流连于西市的胡姬酒肆,喝遍了西域的蒲桃酿,尝尽了美人滋味,这其中自也有曾让他午夜梦回,念念不忘的旧爱。
见自己听闻的传言果然是真,当年那位曾经艳冠一时的胡姬花魁和这位诗仙有过段风花雪月的欢愉时光,白阿俏故作低沉道,“诗仙不知,那位如玉阿姊按辈分算是我的堂姐呢,您当年离开延城后,阿姊因为思念过度而形销骨立,最后黯然归家嫁做商人妇……”
“如玉是你阿姊……”
李白有些狐疑地看着胸前平平无奇的龟兹王女,想当初那位美人肤若凝脂,双峰如玉,双手不可环抱,他才为其取名叫如玉,这一姓姐妹差距简直宛如天壤之别。
“阿妮,莫要和李兄玩笑了。”
沈光喊住了似乎要发毛的白阿俏,这个小妻自从见识过了王蕴秀的波涛如怒后,便对身材格外敏感。
“虽是玩笑,可那位如玉娘当年确实为诗仙不辞而别而伤心欲绝,最后孤老终身,并未再待客嫁人。”
白阿俏瞪着李白道,这位诗仙虽是自家阿耶的偶像,可是在她眼里这位流连花丛却从不负责的诗仙委实就是个拔吊无情的渣男。
李白手中的长勺放了下来,想到自己过往的轻狂放纵,这位诗仙叹了口气,“某过去浪荡无羁,自以为半生潇洒,实则害苦了不少人,如今想来,悔恨莫及,不知如玉娘如今何在,等某到了延城,自当去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