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戍抹去脸上血水,朝薛珍珠喊道,这时候他已经知道大局已定,城墙下五识匿国的蕃兵们也已经赶来了。
对面的吐蕃武士看着越来越多的唐军爬上城墙,而且个个都仿佛和他们有血海深仇似的,脸上也是充满了绝望,“杀,就算死也要多拉几个唐狗垫背!”
最后,看着崩溃的小勃律士兵仓惶地逃下城墙,他只能挥刀大呼,领着身边剩下的大蕃勇士冲向那些野蛮的唐军。
“噗!”
一刀砍进那吐蕃武士的肩甲,李戍直接一口老痰糊在对方脸上,“卑鄙……”对方的骂声里,李戍踹倒了这个猝不及防的吐蕃武士,随后薛珍珠又是赶上一刀从他肋下插了进去,等那吐蕃武士勉强睁开眼时,却只是见到那个好似野兽般的唐军将领狞笑的面孔,随后他只觉得脖子处一凉,随后便烫得厉害。
被切开喉咙的吐蕃武士无力地跪倒在地,死前他的视线里全是大蕃的勇士在被那些好似恶鬼般的唐军疯狂地砍杀,越来越模糊的意识中,他感觉到了身体上被插入的刀锋。
“直娘贼的,让你们剁成肉酱,你们还真剁啊!”
看着一点都不讲究的手下,李戍再次抹去脸上溅满的血液,大声喝骂着,“薛大郎,以后好好教教他们的规矩,免得主君真当我李某人是个野蛮不知礼的,要知道我李某人向来都是实诚君子。”
“知道了,校尉。”
薛珍珠讪讪地笑着,心道你这厮连这些奴隶兵的酒都骗来喝,赌球还耍赖,还敢说自己是老实人。
吐蕃人死完,剩下的小勃律士兵彻底没了抵抗的勇气,也不知道是哪个先丢了兵器跪地投降,随后城头城下军营里到处都是小勃律士兵丢弃的兵器。
死士营的奴隶兵们没有胡乱杀戮,他们都记着将主和副将主讲过的规矩,吐蕃人随便杀,怎么弄死都行,至于小勃律的军队,他们喊收手,就不能继续再杀。
“直娘贼的,某叫你们不要动手了,没听见么!”
下了城墙的李戍一刀劈翻一个杀得正欢的胡商手底下的护卫,大声骂了起来,这时候其余胡商才醒悟过来,连忙约束手下护卫收刀,不再去砍杀那些已经跪地投降的小勃律士兵。
“鱼校尉呢,他怎么不在?”
见到石满时,李戍皱了皱眉,主君说过内应里领头的该是那个没卵子的阉人,怎么如今不见了人,就连西门那厮都没看见。
“回禀校尉,鱼校尉和西门书记带人去王宫了。”
听到这回答,李戍和薛珍珠都愣住了,随后两人直呼好家伙,李戍更是喃喃道,“这阉人够猛,某以后再也不说他是没卵子了的。”
黑漆漆的街道上,鱼朝恩紧紧攥着的手心里满是汗水,身后的队伍亦是快步急行,朝着已然灯火大亮的王宫方向而去。
鱼朝恩不知道城南的战况如何,可是只听远处尽是凄厉的刁斗声,心里越发的振奋起来,他身后随行的福卡斯和奥卢斯亦是无比紧张,他们这队主仆在君士坦丁堡的时候,一个是没有继承权的幼子,一个是穷困潦倒的军团老兵。
如今他们正在亲身经历一次伟大的远征,而此刻也许将是他们今后一生中最为荣耀的时刻,即便会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死去,他们也无怨无悔。
小勃律的王宫中,剩下守卫王宫的千余士兵全都慌乱了起来,四处城门都派兵求援,说是唐军来攻,苏失利已然乱了阵脚,谁能想到昨日才刚刚调派了五大臣的私军去守婆夷桥,今晚唐军就如同神兵天降,一下子杀到城下。
赤玛禄亦是脸色难看,她昨日还信誓旦旦地说传言不可信,连云堡何等天险,又有国中没庐琼保氏和悉诺逻氏的两位大将镇守,唐军绝对损伤惨重,才故意命人散播谣言,绝不可能大军立即杀到孽多城来。
灯火通明的大殿内,匆忙赶来的五大臣亦是副死了爹妈的仓惶模样,他们刚将部中兵马交于那位王妃身边的侍卫长统帅,结果就被唐军围了城,要不是殿中还有近百名凶神恶煞的吐蕃武士,他们只怕一拥而上质问其人了。
“慌什么,唐军远道而来,难不成还能一下子便陷了城。”
赤玛禄到底曾是吐蕃国中的大公主,自有威势,被她这一骂,苏失利也强自镇定下来道,“王妃说得是,你们慌什么,难不成我小勃律的兵马是纸糊的不成……”
只不过苏失利话音未落,已有王宫守卫仓惶而进禀报道,“大王,南城门告急,说是唐军猛攻,再不派兵过去,就要守不住了。”
这下子赤玛禄的脸色都发白了,她是清楚自己派往四处城门守城的可都是赞普派给她的亲卫勇士,而且都曾是军中将领,绝不是信口开河的妄言之辈。
“王妃,怎么办?”
如今另外三处城门处都有唐军骑兵骑射骚扰,虽说没有攻城,可是谁也不敢贸然去增援南城,漆黑的夜幕里他们根本不知道来了多少唐军。
“大王,南城不能丢,让王宫里再派五百守军过去。”
赤玛禄看着中看不中用的丈夫,最先反应过来道,王宫里只剩下一千兵,最多只能再派五百,这时候她看向那五大臣道,“你们若是不想被唐军砍了脑袋,便立刻带着家兵去帮忙守城。”
五大臣脸色发白,他们留在城中,身边自然还有些护卫的亲兵部曲在,可那是他们最后的本钱,谁愿意轻易填进守城的窟窿里去,可是这个时候却容不得他们有私心,就像这位王妃说的,唐军来了未必会要他们的命,可是没射咄一定不会让他们活下去。
“大王,臣等去了。”
五大臣咬了咬牙后,扭头就走,这个时候还不拼命,那就没机会了。
离着王宫不远的黑暗街道里,鱼朝恩本待要率军冲杀,却只见那王宫大门忽地洞开,有大股的小勃律士兵在军官们的喝骂下,急匆匆地直朝城南而去。
“真是天助我等,如今伪王身边不剩多少兵士,合该我等立此奇功。”
待那足有数百人的王宫守军离开,鱼朝恩满脸兴奋地大声说道,然后他看向石家买下的那些柘羯郎道,“某知道你们乃是石家的死士,待会某亦是会让你们打头阵冲杀,不过某也和你们说个明白,打赢这一仗,你们便是自由身,愿意留在军中为神威天将军效力,便入碎叶军的军籍,若是不愿意再过这刀头添血的日子,每人可在安西领良田五十亩,足够你们安生过日子了。”
“愿为神威天将军效命。”
对于那些从小就因为战乱而成为孤儿,接受了残酷训练长大的柘羯郎们来说,自由便是他们这辈子最憧憬的奢侈,他们从不曾想过若是有一天他们能重获自由该过什么样的日子。
可是此刻,听着这位鱼校尉的言语,他们看着就在前方的小勃律王宫,感受着身体内不受控制的沸腾血液和渴望厮杀战斗的冲动,他们终于明白即便他们拥有自由,可他们已经习惯了服从命令和杀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