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来禀报的飞骑自己的满脸的惊讶,要不是验过那些斥候的军牌,而且对方确实一口流利地道的河洛口音,他都怀疑这是吐蕃人派来的细作。
“人在哪里,速速带来见某!”
程千里回头看了眼贾崇瓘和赵崇玭,他们还在商量着如何渡河,沈郎倒好,居然把连云堡都拿下了。
不多时,三人便见到了那几个来报信的斥候,明明是曷盘陀人的样貌,却操着河洛口音,果然是葱岭守捉使的人。
“沈将军是如何拿下连云堡的。”
“都护,沈将军七月初七到了婆夷川北岸,和咱们联系上后,便星夜渡河……”
那答话的校尉口才甚好,将碎叶军雨夜奇袭连云堡讲得是精彩纷呈?就连程千里他们三人亦是不住地击节赞叹?沈郎能抓住那等稍纵即逝的战机,果断拔城?当真是名将之姿。
程千里这回算是彻底心服口服了?高仙芝看人的眼光比他厉害得多,本以为这回是高仙芝要投桃报李?以安西军之力助沈郎功成,却没想到沈郎竟然这般能打?不到四百人的折损便拿下连云堡这种要塞?不是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谁能相信。
“将此消息告诉全军上下,咱们速速进兵?连夜过河?和沈将军他们会师。”
既然连云堡已下,程千里再无顾虑,便是河水涨得再高也无妨,有碎叶军在对岸接近,趁夜渡河也不是什么困难事。
片刻之后?程千里便听到了全军上下连绵而至的欢呼声,对于底下的士卒来说?虽说没了夺城之功,可是不需要攻打险要的连云堡?能够全须全尾地回家不也是好事情么!
四十里的沿河岸行军,最后程千里他们只花了两个时辰便抵达了沈光为他们准备的渡河口?两边拉起的绳索上铺了木板做了临时的浮桥?虽然摇摇晃晃的?马匹没法通行,但是人小心些,走过去却是无碍。
这时候天色已是傍晚,不过光照仍旧充足,程千里自让贾崇瓘和赵崇玭指挥军队分人马过河,自己却是迫不及待过了河后直接往连云堡而去,当他看到连云堡三面环山都是悬崖峭壁,只有朝北面对婆夷水那面有还能供攀爬的山坡,也不由倒吸了口冷气。
早知道连云堡地势险要,却没想到这般险恶,这下子程千里连心里那点点,“我来我也行。”的念头都被打消了,他不是打不下这连云堡,而是没法打出沈郎那般的战损比,若是让他来强攻,麾下三千将士能活下一半就算好的了。
程千里没有走山道上堡,而是被吊篮接上去的,上到城墙后,他依稀能眺望到远处河面上正在渡河的兵马,不由道,“沈郎此战,真是精彩绝伦,程某佩服。”
“程都护谬赞,此战功成,一来是将士用命,二来也是上天眷顾。”
沈光并没有在程千里面前居功自傲,而这也让程千里越发心里服气,遍数安西军中能如沈郎这般谦和的一个也无,换了旁人打了这样的胜仗,还不是要傲到天上去。
“程都护,请。”
沈光领着程千里去了已经清理干净的守将府邸,如今连云堡虽下,但是大寨里还有八千兵马,想要将其全歼,自然需要程千里所部配合,尤其是程千里提前一日率军抵达,这也让他更多几分把握。
点着蜡烛的房中,沈光已经用沙土捏了个简易的沙盘模型,“程都护,吐蕃贼军尚有大寨在二十里外的山谷中,计有贼兵五千,仆从三千,彼辈军械齐全,营寨也甚为坚固。”
程千里没想到自己一到,沈光便拉着他谈起战事,虽然有些错愕,但是很快便高兴起来,因为沈光这是要和他一起拿下这贼军大寨。
“沈郎是打算,引贼军出寨来援,然后半道击之。”
程千里也是军中宿将,不过简单几句话,就猜出了沈光的用意,不过这也是眼下最好的战法。
“程都护知我,这连云堡中的烽燧我已命人修复,再过两日贼军大寨本就会派人往此处运送给养,我打算趁彼辈快到时点燃狼烟,到时候我自率军假做攻城,还请程都护率军隐于半道的山林,等贼军大部来援后与我一起两面夹击。”
“大善,如此定能大破贼军。”
程千里听了沈光分说后,不由大喜道,至于接下来要率军钻林子等候两日,在他看来都不是什么事儿。
“主君,面来了。”
多闻推门而入,手上还端着两大碗热气腾腾的红汤羊肉面,那股扑鼻而来的香气顿时让程千里食指大动,这时候方自想起自己赶了半天过来,还未曾吃过东西。
“程都护,军中简陋,便只能请你吃面了。”
“吃面好,某这些时日日日啃肉干,早就想吃些热汤食了。”
想到没有碎叶军随军的日子,这伙食也是大不如前,程千里不由连忙端过大碗,和沈光一起蹲在地上呲溜地吃起面来。
“这地怎么连桌椅都没有?”
“全叫贼将命人砸了,后来我自让军士拿去烧火。”
沈光吃着面回答道,不得不说这蹲着吃面就是香,程千里亦是狼吞虎咽,不多时便将整整大碗连汤带水吃了个干干净净,要不是他如今已是副大都护,他都想在沈光手下当个将领,这出征在外的伙食都那么好的,也就碎叶军一家,别无分号了。
渡河后的拨换军和疏勒军径直在岸边的高地上就地驻扎,烤得热乎乎的胡饼配上鲜美的肉汤,让这些一连啃了数日肉干和干粮的骑兵们都是吃得心满意足,不少人都生出了干脆等兵役期满后,索性去投奔碎叶军。
安西军中如今两万四千汉兵,几乎绝大多数都是募兵,而且大都是超期服役,说穿了便是当惯了职业兵,除了杀人便不会别的,虽说安西四镇也有屯田,可也未必能轮到他们这些底下的士卒。
再说安西军那么多将领里,也就沈光这位碎叶镇守使是仗义疏财,义薄云天的好汉,开办镖局,招募汉儿老兵,出钱奉养那些伤残老军,换了其他将领,谁愿意舍得这些钱财。
“掌勺的,能再给俺来碗么?”
有吃完后尚未饱的疏勒军士兵朝那些火烧得正旺的大锅前的火头军喊道,大军出发两个多月,谁都清楚碎叶军里规矩多,而且特别讲究公平二字,火头军在其余军中大都是被取乐耻笑的,唯独碎叶军里没人能拿这些火头军开玩笑,要不然就得挨军棍。
“去那边排队,吃不完得挨罚。”
那正自给面前士兵碗里盛着肉汤的火头军头也不抬地说道,那问话的士兵自是连忙去了不远处的队伍里排队,那边都是和他一样没吃饱的大肚汉。
贾崇瓘和赵崇玭在全军人马都过河后,见到战马都有专门的奴隶照料,才彻底放下心来,然后和底下士兵一起吃了胡饼肉汤,感觉着口中浓郁的胡椒味,两人也对沈光的奢遮有了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