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郎,玉娘乃是某的红颜知己……”
“李兄不必多言,某自明白。”
沈光笑了起来,他身后的牙兵们看着两鬓斑白的李隆基,亦是笑了起来,他们觉得这位老哥真是好手段,这把年纪尚能抱得这等美人,看起来他们闲暇时也该和郎君多学学乐器,说不定也能哄个小娘子回家。
陈玄礼同样穿了身布衣扮做车夫,安静地跟在李隆基身后,至于四周同样有扮做来平康坊耍乐子的龙武军卫士在四周徘徊,要不是这个点来平康坊的人足够多,他们便显得足够扎眼。
只不过对于沈光身后那些牙兵来说,他们依然察觉到了四周有些不对劲。
“莫要大惊小怪,某这位朋友乃是贵人,出行时暗中自有护卫。”
沈光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朝手下牙兵们说道,这也让陈玄礼暗自松了口气,说起来圣人微服出巡也不算稀奇事,可是像这回来平康坊这种闹市,居然只让他随身护卫,身边不带其他卫士,还是破天荒地头一遭。
虽说陈玄礼对沈光也颇有好感,可他觉得圣人自从认识沈光后,让他这个负责圣人安全的禁卫龙虎大将军压力很大。
“沈郎君,咱们又见面了,不知可还有酒乎?”
陈玄礼厚着脸皮朝沈光说道,浑没有半点龙虎大将军的样子,活脱脱一副酒鬼模样,却是惹得遮了面纱的杨玉环掩嘴而笑,李隆基亦是摇头道,“陈二,你这惫懒的老货,就是有酒也给你。”
“王队正,拿酒来。”
沈光回头朝王神圆笑道,他准备的安西烧春便是这个时候用上的,眼前这惫懒的老货可是龙虎大将军陈玄礼,是李隆基最信任的禁军将领,能用区区一壶安西烧春就能交好,实在是最划算不过的买卖。
很快王神圆便将枚扁平的银壶递给了沈光,“郎君,咱们剩的也不多了。”
“陈老哥,接着。”
沈光将酒壶丢给了陈玄礼,一把抓住后,陈玄礼自是朝沈光道,“多谢沈郎。”
李隆基见状虽是瞪了眼陈玄礼,可心中却大感轻松自在,陈玄礼这幅模样他有多少年没见到了。
拧开酒壶,陈玄礼闷了一口后,只觉得浑身舒坦,就连那吹来的冷风也舒爽了几分。
“咱们走。”
李隆基的招呼声中,沈光自是和这位圣人还有贵妃一起进了平康坊,只是一道坊门,坊里坊外却如同两个世界。
喧嚣的人声,扑面而来的热气,还有宛如白昼的灯火,都极尽繁华热闹,而坊门之外,随着鼓声停止,坊门落下,大街上已是人迹全无,唯有一片孤寂。
“不知道李兄打算去何处演奏?”
平康坊里名楼众多,沈光不知道李隆基会选在哪里,因此也颇为好奇。
“这平康坊里自然以宜春院最为清贵,某和公孙大娘有旧,去宜春院里演奏如何?”
李隆基看向沈光,去宜春院是陈玄礼苦苦哀求,毕竟那儿是朝廷所属的教坊,自然最是安全。
“宜春院的大名,某也早有耳闻,听说公孙大娘的剑舞更是举世无双,说不定今日托李兄的福,某倒是能一饱眼福了。”
沈光笑着说道,“不过咱们来都来了,不知道李兄可否愿意陪某在这大街上弹奏一曲。”
“当街弹奏?”
“当街弹奏!”
李隆基身后,时不时拧开酒瓶偷偷咪上一口的陈玄礼,这时候却是连杀了沈光的心都有了。
这平康坊里鱼龙混杂,什么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尤其是那些愣头青最多,这当街弹奏,万一惹得人群围观,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李隆基这时候已经被勾起了兴趣,就连他身边的杨玉环亦是看向他,“那便听沈郎的。”
“李兄,那咱们便去宜春院外弹奏一曲,看看是不是能引得公孙大娘出来一观。”
“有意思有意思,沈郎这主意甚妙,咱们这就过去。”
听到这番对话,陈玄礼才总算放下些心来,在宜春院外当街弹奏,就算有什么意外,他的手下倒也能反应得过来,到时候能护卫圣人进入宜春院。
狠狠闷了一大口安西烧春后,陈玄礼决定等今晚圣人回宫,他一定要跟沈光多弄几坛安西烧春压压惊。
一行人立马往宜春院而去,路上沈光亦是听着李隆基为他介绍这平康坊里诸般风情,却是不由想到了坊间传闻,开元年间这位圣人有回让高力士来平康坊为他招伎,不过那时候宵禁规矩极严,等高力士往相关有司领完通行文书令牌,带着人回到皇宫时,天都亮了,据说那次以后他身边这位圣人便修了直通平康坊的密道,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沈郎在想什么?”
“某在想坊间传闻,宫里有直通平康坊的密道,不知是真是假?”
陈玄礼差点一口老酒喷出来,这位沈郎胆子真是够大,什么话都敢说啊,要知道圣人可就在他身边呢!
“那沈郎以为是真是假?”
李隆基轻笑着问道,他身边的杨玉环差点笑出了声,这位沈郎真是胆大,不过也真因为如此,才显得率真可爱。
“某以为半真半假吧,当今圣人是风流天子,这宫内有通往外间的密道不足为奇,不过如今圣人最是宠爱贵妃,想必这密道也早已废弃不用了吧!”
沈光一本正经地回答的,而他身旁的李隆基和杨玉环这个时候相视一眼后,都是笑得越发高兴,陈玄礼则是满脸的目瞪口呆,先前还以为这位沈郎君是在作死,结果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手。
宜春院外,人群熙熙攘攘,这儿是平康坊里最热闹的地方,也是全长安最大的销金窟,能出入其中不是达官贵人,就是世家子弟,要么就是腰缠万贯的豪富。
当沈光他们到了宜春院所在的街道时,满大街都是男男女女,彼此三五成伴。
“就这里吧!”
听到沈光言语,看着四周的人群,李隆基大感刺激,他在梨园教授乐人,也曾在宫廷宴会上奏曲,却是从不曾像现在这般当街卖艺,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前所未有的新鲜事。
“大郎,真要在这里弹奏。”
脸色酡红的陈玄礼反倒是有些扭扭捏捏,他堂堂的龙虎大将军,竟然要当街卖艺,这要传出去,他还要不要脸了。
“就这儿了。”
李隆基板起了脸,他都拉的下身段,你这厮一介武夫,还恁多地讲究!
“是,大郎。”
被李隆基狠狠瞪了眼,陈玄礼只得拿出了那镶嵌着一串银铃的羯鼓,接着便敲了起来。
云宫迅音开头那极富旋律感的前奏一响起,很快便让四周的人群都投来了惊讶的目光,而当杨玉环弹起五弦琵琶后,整首曲子便豁然而开。
沈光这时候才知道当日在麦府,这位贵妃怕是藏了拙,这五弦琵琶音色变换多端,此时这位贵妃轮指急奏,琴弦拨弄间便跳了好几个音阶。
不过接下来更叫沈光叫绝的是,李隆基居然用笛子吹奏起来,也不知道这两人回宫里后是不是用各种乐器把云宫迅音都给试了遍。
既然李隆基和杨玉环都放得那么开,沈光自然也不甘示弱,直接拿着胡琴拉了起来,一时间在那若隐若现的鼓声里,琵琶声、笛子声和胡琴声交织在一起,显得别有风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