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卢斯,你的唐言说得不错,你家主人呢?”
“回郎君,我家主君昨晚看书看得入神,还没醒来,可要我前去……”
“不必了,便让他多睡会儿。”
对于福卡斯的学习进度,沈光自然从康六郎那里知道得一清二楚,这个拜占庭的二世祖还真有股狠劲,听说每日除了练习毛笔字,都会看书至深夜。
“你们平时在拜占庭的时候,军团里的伙食如何?”
这时候自有波斯奴送来吃食,看着奥卢斯身后那些双眼放光的士兵,沈光示意奥卢斯坐到自己身边后,就颇为随意地询问起来,然后陈摩诃便挨到了边上。
“军团的伙食没有大唐的好。”
奥卢斯想到军团那以谷物为主的素食,忍不住脸色都变了,而他手下那些士兵也是同样,已经习惯于和汉儿们吃同样伙食的他们显然没法再回到过去了。
“奥卢斯,再过两日,铁牛他们便要护送商队前往玉门关,你愿意和他们一块去吗?”
“主君说过,一切都听郎君的吩咐。”
奥卢斯回答道,他心里面也是愿意和汉儿们一道去护送商队的,毕竟每日除了训练还是训练的日子太过枯燥,偏生这城中的Ji院也叫先前的叛军给毁了,而郎君似乎并没有重建的意思,如今城中的居民,男子充当劳力,那些妇女也被组织起来,缝制衣服或者干些清洗衣物的活儿。
“那某自和福卡斯说一声,到时候你们也全都去护卫商队吧!”
沈光点头道,那个拜占庭二世祖果然是个聪明人,倒也不枉他打算送他场富贵。
“多谢郎君。”
奥卢斯身后那些士兵全都高兴坏了,他们终于可以暂时摆脱自家那位主人,天知道他们最近被骂得有多惨。
“一会儿某自派人给你们送些衣服过来。”
沈光吃过胡饼羊汤,方自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从蹲坐的地上起来,和牙兵们回了城主府,这些时日他可是让人组织城中妇女为汉儿和老兵们缝制军服和旗帜,自然是有多的可以发给奥卢斯他们。
“郎君,何必让那些弗菻人跟汉儿们同往?”
“他们留在这里,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帮某干些活!”
沈光笑了笑,火烧城里还是缺兵少将,除了两百汉儿和老兵外,便只有白孝德和他手下的随从,他总不能让白孝德留下来看守火烧城,这位可就是奔着厮杀打仗来的。
“可是……”
“陈校尉,我大唐自有包容四海的气魄,今后说不准还有更多的弗菻人会成为某麾下的镖师。”
“郎君倒是心大,是某多虑了。”
陈摩诃干笑了声,他是打仗打习惯了,看谁都觉得是敌非友。
回到城主府后,沈光自见到了白孝德,这位诨号白大虫的王爷显得意气风发,因为就在昨日,沈光为白孝德所表的行客营校尉的告身和军牌自是被李嗣业派人给送来了。
“白校尉,有何事找某?”
“营主,某麾下健儿已经整装待发,不知何时可以开拔启程。”
看着来劲的白孝德,沈光不由道,“白校尉,不是说好了么,难不成你今日就想带着商队出发。”
“沈郎莫怪,只是某这几日闲的身子骨发慌,再说这已经入秋,商队再不出发,可就耽误时日了,万一这要是没能在入冬前赶到玉门关,岂不是砸了咱们的招牌。”
白孝德振振有词地说道,在他看来那四伙商队来火烧城也有好几日了,修整得早就差不多了,何必继续待在城里浪费时间,也不知道那四个胡商是怎么想的。
“白校尉说得也有道理,那要不明日便启程出发吧。”
沈光想想,安世贵那三个同伴,确实也没必要继续留下来,还是早点上路,他还等着他们到时候去草原上替他广而告之,让那些蛮子知道这世上还有能让他们上头的烈酒,安西军如今储备的马匹可还远远不够呢。
“多谢郎君。”
白孝德闻言大喜,他早就听说过了焉耆,那茫茫的戈壁沙漠里,马贼多如牛毛,以往他是没机会跑那么远去杀贼,可如今他是大唐行客营的校尉,可以光明正大地和那些贼子厮杀了。
“陈校尉,到时候路上你还是得盯着白校尉他。”
沈光看向身旁的陈摩诃,白孝德的武艺确实高强,可他更像是个冲锋陷阵的莽夫,而不是能够冷静运筹帷幄的大将,所以他还是选择相信陈摩诃这个老军校。
“郎君放心,某不会让白校尉胡来的。”
陈摩诃点了点头,白大虫的名声他早就听说过,果然是个莽夫,要是半道上真遇到马贼,也不用指望这位来发号施令。
离着火烧城尚有五六十里之遥的旷野里,几支结伴同行的商队将所有的骆驼都围成了圈,商队的护卫们拿着弓箭看着就在不远处游弋的马贼们,脸上满是绝望。
谁能想到他们才离开员渠城不过三天的路途,就在这儿遇上了大股的马贼,他们甚至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只能将骆驼当做防御墙来抵挡那些马贼,同时试图和这些马贼商量个买个太平的价钱。
离着大片烟尘扬起的旷野,远处的丘陵坡地上,三伙泾渭分明的游侠儿各自骑马伫立,彼此间隔着二三十步的距离,只有他们的首领从马上下来,走到一块儿眺望着那陷入绝境的商队是如何徒劳地想和那些葛逻禄蛮子讲价。
“这些蛮子真是胆儿越来越肥了,如今都敢来这附近和咱们抢生意了!”
“他们的胆子向来大的很,更不用说去年草原上遭了白灾,他们自然是要来抢个够了。”
“咱们就算联手也未必是这伙蛮子的对手,他们人太多了。”
从丘陵上突出的岩石处望去,三个首领估摸着那些团团围住商队的葛逻禄蛮子不下四五百人,而且这些蛮子很有耐心,只是围而不攻,不时有人策马盘旋而上,射出几轮箭矢,那些商队的护卫虽说也是刀头舔血的,可是早就被吓破了,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不战自溃。
“那咱们就这样空着手去见沈郎君么?”
黄虎看着另外两个老相识,瓮声瓮气地说道,他们这三伙游侠儿向来在焉耆镇境内讨生活,有时候会当那些商队的护卫,有时候也会干无本的买卖,大家彼此间有时候联手,有时候又互相敌对。
只不过这些年下来,三人间虽有龃龉,但好歹还称得上是守望相助,谁让那些该死的蛮子才是这安西境内最多的马贼和强盗。
“那自然不能空着手去见沈郎君,你们要是怕了的话,那便先走吧!”
三人里,脾气最暴躁的独眼龙杜二冷声道,他本是安西军出身,因为犯了军法才落草为寇,领着帮游侠儿讨生活,他性子最为直接,手下那些游侠儿也大都是粗莽之辈。
“谁怕谁是猪狗?”
剩下的王镇恶回了一句,他大半张脸都被红色胎记遮住,看上去形同恶鬼,是三人里最狠辣的那个。
沈光先前在裴大的逆旅里和他们手下的游侠儿打过照面,还请他们喝了冰镇蒲桃酿叫他们带话,这三人知道沈光姓名自是打听了下,接下来自然便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