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方自停下,从铁门关疾驰而来的斥候自是大着胆子近前,当他们看清楚沈光身边的那些牙兵时,便知道校尉这些天一直口中挂念的那位正主儿怕是到了。
“可是沈光沈郎君当面。”
“正是我家郎君,你等可是铁门关的守军。”
王神圆出面应答,那驰近的铁门关斥候闻言大喜,不过仍旧是高声道,“可有凭证。”
“公文堪合在此。”
“拜见郎君。”
两骑斥候到了沈光身前后,俱是下马行礼,他们虽不知道这位沈郎君是什么来路,可是小心总归无大错,然后才从王神圆手中接过公文堪合查验。
“这些都是路上随某而来的客商,不意竟成如此之众,你等回去告诉白校尉,等某入关后,自请大伙吃酒赔罪。”
“郎君客气。”
查验过公文堪合后,那斥候见着沈光相貌堂堂,又温文有礼,不似过去遇到的那些贵人那般飞扬跋扈,心中大生好感,自是让同伴回去报信,自己则留下为这位沈郎君引路。
不多时,铁门关上白罗英得了报信后,亦是大喜过望,镇守府日也催夜也催,如今这位沈郎君终于到了,他总算能给镇守府个交代了。
“开关。”
虽说不是开关之日,可是这位沈郎君是李将军的至交好友,再加上还有都护府的公文堪合,行个方便也不是什么大事。
很快铁门关便关门大开,附近逆旅和客舍的胡商们全都是跑出来瞧热闹,他们可是知道铁门关平时不轻易开关,只有安西大都护府的军队调动或是什么贵人前来,才会打开关门相迎。
想到先前那动静,胡商们都以为是安西大都护府派兵来焉耆镇平乱,因此都挤在关前想瞧个热闹,说起来安西军轻易不动,一动那便是人头滚滚,想到焉耆镇内连绵数月的叛乱,导致五条商道只剩两条还算平安,胡商们都是愤愤不平,希望安西军赶紧将那些乱兵全都杀个干净。
白罗英和另外那位校尉同僚同时出关相迎,沈光的事迹两人虽不怎么清楚,可是听镇守府的故旧说,这位沈郎君不但是李将军的至交好友,还是副大都护的心腹爱将,这回乃是代副大都护前来监军的。
沈光身后的队伍里,福卡斯看着前方的雄关洞开,盔甲鲜明的骑兵列队相迎,再次觉得自己是撞了大运,才能结交沈郎君这样的大贵族,他决定接下来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要促成家族和沈郎君的盟友关系。
自己该好好学习唐言了,福卡斯默默想到,那些波斯商最是狡猾,可未必靠得住。
“见过沈郎君。”
白罗英和同僚在马上行礼道,沈光同样在马上还礼,然后主动道,“白校尉,王校尉,某这趟过来,只身边焉耆行客营乃都护府下辖,余众乃是随某而来的部众及客商,自不合规矩入关,两位一切照旧行事便可。”
沈光这番话,让白罗英两人听着极为舒服,于是白罗英自是道,“那便听郎君的吩咐,还请郎君出示行客营名册。”
随着沈光示意,陈摩诃策马上前,交了名册和一应令牌公文,白罗英看只是看过几眼,便迎着沈光和那些老兵还有汉儿们入关了。
虽然不能跟着沈光入关,可是得了通译解释的福卡斯反倒是越发敬重按照规矩办事的沈光,他忽然觉得大唐之所以如此强大,和他们严密的制度有关,相比之下拜占庭就像是四处漏风的房子,到处都是钻营的小人,枉顾制度和规矩,难怪打不过那些该死的大食蛮子。
“不曾想李将军竟然这般心念于某,陈校尉,你且在铁门关留守,某先去焉耆镇城。”
刚入铁门关不久,听到白罗英口中李嗣业这段日子不断派人催促他接应自己,沈光当着一众守关的军士说道。
沈光知道自己这趟来焉耆镇,为的是在平乱中立下功劳,这样高仙芝便能名正言顺地为他谋个官职,另外则是打算在焉耆镇好生经营,龟兹镇那边是安西大都护府的驻地所在,容易开发的荒地早就被营田军给瓜分完了,而且那里人多眼杂,做什么事情都太容易招来窥伺。
不像是焉耆镇这里,一片空白好作画,所以负责镇守这里的李嗣业便是他得紧紧抱住的大腿,更何况李嗣业还这般上道。
“郎君且放心去,某自会看好队伍。”
陈摩诃应声道,虽说如今队伍里近千号人,可是大半都是老弱妇孺,那些俘虏翻不出什么风浪,更何况他们已到铁门关,更没什么好担心的。
白罗英没想到面前这位如玉似的郎君竟是这般的真性情,竟是片刻都不愿停留,便要往焉耆镇城而去,亦是极为钦佩,“郎君真高义也,某这便派人护送郎君。”
“白校尉只需派个熟悉道路的为某等引路便可,不需多派人手。”
沈光正色道,他知道在军中的风评极为重要,你若是不守规矩,休想底下的军卒高看你一眼。
“郎君说的是,某受教了。”
白罗英答话间,自喊了铁门关守军里资历最老的斥候为沈光引路,而沈光也是说走就走,领着牙兵们径直下了铁门关内的山道,往焉耆镇城方向策马而去。
看着沈光一行消失在远方,白罗英方自感叹道,“沈郎君和李将军之交真有古人之风。”
四周的铁门关守军亦是大为赞同,这位来去匆匆的沈郎君留给他们的印象当真是极为深刻,尤其是临行前更是嘱咐那位老军校为他们准备好酒,却是丝毫没有忘记关前请他们吃酒的言语。
“咱们焉耆镇多了这么位郎君,想必是件好事情!”
白罗英身边,另外那位王校尉想到性烈如火的李将军,不由自语道。
铁门关前,刚出关的李摩诃领着队伍去了那些逆旅客舍的边上扎营,这些地方的价钱死贵,弄的吃食也跟猪食一样难吃。
沈光不在,李摩诃便成了主事的,老兵们监督着俘虏们干活,福卡斯则是打定主意要跟随沈光,打听清楚沈光的去向后,他就安心地在营地里住下来,同时还把手下那些罗马士兵一并交给了陈摩诃。
薛珍珠干劲十足地从离开队伍的那些客商那儿收取十抽一的货物充作护卫费,他对于自家郎君那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也对镖行这个行当有了莫大的兴趣。
“赶紧的把货都给装起来,要是晚了,陈耶耶找某的麻烦,仔细你们的皮。”
薛珍珠凶恶地呵斥着那些刚收的手下,他很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他要是对这些同为铁勒诸族的手下们太过和善,只怕那白发鬼便要请他吃刀子了。
清点完最后批交割的货物,薛珍珠领着手下们赶着车回到营地,笑得嘴都合不拢,他们辛辛苦苦打劫,还不如这般收取护卫费,这可比抢钱来得快多了。
陈摩诃他们安营扎寨以后,四周逆旅和客舍里的那些胡商们坐不住了,他们可是看到铁门关的守军将这营地的主人迎入关内,然后这白发老军校又从关内出来,还让人送了一大车酒进关。
对这些善于钻营的胡商们来说,这样的机会要是还不逮着上门结交,那就是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