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望向右前方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已经没有了黑衣人的身影,连气机也消失不见。
阚吉林捂住腹部的伤口,喃喃道:“太逆天了,她比之前强了很多”。
老人心中也同样惊骇,刘妮即便再能隐匿气机,但毕竟刚才调动了内气战斗,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再次将气机隐匿的无声无息。
“怎么样”?
阚吉林说道:“没有大碍,她刚才的目的是借助我的掌力逃跑,气机的调动是借力而不是向外凝聚内劲杀我,否则这一刀即便刺入得不太深,如果有气劲的搅动,我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老人目光一直停留在黑衣人消失的方向,“一窝的无耻之徒,小小年纪心计如此之深”。
阚吉林看向远处若隐若现的汽车尾灯,“前方十多公里是静义县,他们肯定是去静义县医院。”
说着,阚吉林面带愁容,“在县城里动手风险很大,但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
老人双眸里的怒意渐渐平息,换之以冰冷而平静的杀意。“你说得没有错,在那里,有那对母子在,她将投鼠忌器无处可逃”。
、、、、、、、、、、
、、、、、、、、、、
愤怒的拳头不知疲惫的一拳一拳又一拳的砸在头顶的太极图案之上。
夏冰全身肌肉高高隆起,亲近如蟒蛇般在肌肉中震动起伏。
拳头的皮肤已经破裂,溅起丝丝鲜血。
心脏超负荷狂跳的砰砰声,气喘如牛的喘息声。
他就像一头被困住的猛兽,不甘、嘶吼,狂躁的想要挣脱这无形牢笼的桎梏。
他的身体在逐渐虚弱,力量在逐渐的消失。
但是,他体内的战意和精神中的不屈依然在,依然还在高昂的膨胀。
外家一途,没有捷径,哪怕再高的天赋,成就的得来也不会有半点侥幸,唯有一次又一次的重复冲破桎梏,一次又一次的不屈不挠,一次又一次的从死中求活。
这些年,他就是这样一次一次又一次看似毫无希望,一次又一次在绝望中涅槃重生。
所有的外家宗师,无一不是如此而来,那些没有冲破的成为了森森白骨,那些大浪淘沙成功活下来的,就成为了他这样的外家金刚。
汗水混着雨水浸透了夏冰的全身,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一拳重重砸在太极水幕之上。
这一次,水幕虚幻了一分。
夏冰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老道士,你困不住我的”。
老道士双手掐诀,面色苍白,花白头发中原有的青丝变白了许多,皱纹如沟壑般深邃折叠,雨水与汗水在折叠的沟壑里流淌低落,短短十几分钟,整个人却像老了好几岁。
“已无法为有法,以无为为有为,是为武道之最高境界,力可开山碎石,却破不了万化人心,年轻人,人定胜天的勇气可嘉,但你要知道,这世界上的人千千万万,你即便胜得了天,又怎么去胜这世界上千万之人。你一身修为不易,听贫道一句劝,胜天半子不为傲,胜得了自己才能真正的得自由,证自我”。
老道士道袍微扬,本已逐渐微弱的天地之气从九天而来,原本虚幻的太极水幕比之前更加凝实。
“天地之气不可见,但它存在。自由看不见,他也存在。自由自我,自我自由,你的自由不在于这天地间的桎梏,而在于你的内心。相信贫道,你之所以感觉不自由,那是你将自己的心禁锢了,不解开心之枷锁,即便你走得再高,也得不到你想要的自由”。
夏冰身上压力陡增,犹如五指山压在了肩头,粗壮的大腿不禁微微颤抖,一时间,竟然连拳头都难以挥动。
“一派胡言”!“胡说八道”!“我的心境坚如磐石,岂是你能轻易动摇”!
黑夜中,一阵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看到来人,再次陷入绝望的夏冰狂喜。
“老道士,你的死期到了”。
道一无动于衷,微微闭上双眼,喃喃道:“小妮子,这一次,时机真的到了”。
来人听到道一的话,停下了脚步,身上的气势开始逐渐的攀升。
夏冰紧握的双拳剧烈的颤抖,他不知道老道士是不是和之前一样在诓骗自己,但是他知道,现在确实是最佳时机,老道士的这句话本身并没有错。
“苗野,不要犹豫”!
来人正是放走秦风的苗野。
汽车的尾灯消失在漆黑的荒野,阚吉林无奈的收回目光,抬头看向天空,遥远的天际泛起微白。
这一抹微白让他原本不安的心更加的沉重。
杀人容易,但不露痕迹,悄无声息的杀人却不容易。
静宜县城不比荒郊野岭,那里人多眼杂,国家机器能够快速的运转。
更何况,天就快亮了。
而且,那里还有一个刘妮,想到这个如鬼魅般神出鬼没的女孩儿,他感到一阵的沮丧和无力。
他不惧丨警丨察,有老人在,他也不惧正面作战的刘妮,但不得不担忧县城强行杀人所带来的连锁反应。
他是东海共荣商会的会长,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是家族安插在东海几十年的重要棋子,但过了今天,他很可能什么都不是了,几十年奋斗,一辈子的心血也将化为乌有。
不过这些都还好,他自问并不是一个贪恋权势名利的人,没有了也就没有了。
他最担忧的是如果失去了存在的价值,家族里会如何对待他,他又将何去何从。
老了,老了,临了,临了,一股悲凉的落寞不禁油然而生。
老人在雨夜中负手而立,并没有第一时间赶往静宜县城,他就那么安静的站在细雨中,静默不言、不动如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阚吉林叹了口气,捂着伤口走近老人。“师傅,天快亮了”。
老人睁开微闭的双眼,淡淡道:“你对那丫头了解有多少”?
阚吉林稍稍愣了一下,不太明白老人的意思。
老人补充说道:“我是指性格”。
阚吉林思索了片刻,说道:“据我了解,她的性格有些矛盾,平时的时候单纯得像个小女孩儿,但发起狠来心狠手辣,杀起人来连眼都不眨一下。”
老人习惯性抬手捋下巴下的胡须,入手空空荡荡。这才想起胡须被那丫头一刀给削掉了。
“单纯”?“还是装单纯”?
阚吉林说道:“陆山民身边的人,每一个我都做过仔细的调查研究,她到不像是装的”。
老人默然不语,哪怕他有一个多世纪的人生经历,也想不通一个单纯的人如何能设计出之前那一连串环环相扣的战术。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
阚吉林低头不语,他现在的心情很是低落,这一次任务不管能否完成,他在东海算是落幕了。
“都是我的错,对她的错误评估导致陷入现在的窘境”。
老人转头看着阚吉林,淡淡道:“你大可不必担心,这次事件过后,我让他们安排一场假死,以你的实力,在家里当个供奉完全没有问题”。
阚吉林昏暗的眼神明亮了些,但眼中仍然有些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