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爷子淡淡一笑,“那个小滑头,长得比小姑娘还俊俏,看着就让人喜欢,可惜啊,纳兰文若死得太早,根基太浅薄,步步都是障碍,田衡比他的命要好上太多”。
“父亲,陆山民这个鱼饵,在大风大浪中,恐怕扛不了多久”。
“不知天高地厚,夹缝中生存,他的命比他爸还苦,注定一样短命”。
“吴家那边、、”?
提到吴家,田老爷子眉头微微皱了皱,“自以为天潢贵胄,眼高于顶,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不过是死撑着脸面罢了,不用理会,他们爱怎么想怎么想,真当我田家还是当年的田家,任他踩在头上不成”。
开门的是纳兰子缨,一身睡衣,显然是已经睡下了,看到纳兰子建的时候,脸上带着冷意的微笑。
“三弟大半夜不睡觉”?
纳兰子建背着手,径直走了进去,“二伯生病了,我这个当侄儿的晚上睡不着”。
纳兰子缨转身的时候,纳兰子建已经走在了前方,这让走在后面的他很不爽,两人走在回廊上,他就像一个跟班。
“你今天不是去了魏霆的生日舞会吗,有什么新鲜的趣事儿”。纳兰子缨淡淡问道。
“吃吃喝喝,互相捧臭脚,说得比我两兄弟还亲,没啥意思”。
纳兰子缨呵呵一笑,“魏家邀请你就等于认可了你的地位,再没意思也是一桩好事”。
纳兰子建停了一下脚步,回头对纳兰子缨一笑,“大哥很羡慕”?
“羡慕有什么用,没那个命”。
“真这么想”?纳兰子建眯着眼笑道,语气有些戏谑。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纳兰子缨忍着怒火,勉强笑道:“那我还能怎么想”。
纳兰子建哈哈一笑,继续往前走,“大哥还真是得了家里的真传,喜怒不形于色啊”。
“我向来没有你那么潇洒”。
“直说讨厌我也没关系,毕竟要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让子冉和我钻了空子。其实真让你坐上那个位置也未必是件坏事,至少纳兰家可以继续风调雨顺,二伯也不会操劳得生病了”。
讽刺,这是赤裸裸的讽刺,纳兰子缨冷冷的盯着纳兰子建的潇洒的背影,强压住气息勃发。
“说到底我们都是为了纳兰家好,只是理念不同而已,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本质上我们的目标都是一样的”。
穿过回廊,走进堂屋,脸色略显病态苍白的纳兰振山坐在罗圈椅上,已经等了一会儿。
纳兰子建弯腰问了声好,大大咧咧的坐在了沙发上。
“二伯身体可好了些”?
“托你的福,还活着”。纳兰振山不冷不热的说道。
纳兰子建叹了口气,“二伯,您是长辈,俗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别跟我一般见识。再说了,我们都是一家人,哪能有隔夜仇啊”。
纳兰振山淡淡看了纳兰子建一眼,“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纳兰子建笑呵呵的看着纳兰子缨,笑而不语。
纳兰子缨气得脸色铁青,转头看向纳兰振山。
纳兰振山摆了摆手,“你先上楼去”。
纳兰子缨没有上楼,铁青着脸出了堂屋,走进了院子。
纳兰子建笑了笑,“二伯,真没想过肥水不流外人田”。
“谁是外人”!
一向很有涵养的纳兰振山丝毫不掩饰愤恨,自从纳兰文若死之后,号称诗书传家的纳兰家彻底变了样,变成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的模样,纳兰振邦如此,纳兰子冉如此,纳兰子缨如此,还有眼前这个最可恨的纳兰子建,胆大包天的变卖祖业,一个个原本书香门第子弟,全都突破了最不该突破的底线。
原本气象巍峨的纳兰家,现已是四面漏雨,八方漏风,就他一个人苦苦的慌乱补救,独木难支。
“你纳兰子建才是外人”!
纳兰子建呵呵一笑,“开个玩笑嘛,二伯别生气,身体要紧”。
“我早晚要被你们这帮不肖子弟气死”。
纳兰子建神色渐渐变得凝重,良久之后淡淡道:“二伯,按部就班需要举轻若重,把握大势需要举重若轻,您太累了”。
纳兰振山的内心如一块巨石击中,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就说过类似的话,那个时候有老爷子把握大局,他更多的是扎扎实实的做好实际的事情,尚无法深刻理解这句话的含义,自从老爷子去世之后,他才意识到举重若轻这四个字的分量有多重,重得压弯了他的腰。
他也终于知道老爷子为什么特别喜欢纳兰子建,不是因为他有多聪明,恰恰也在举重若轻四个字上,这个年纪轻轻的侄子,有着天塌下来都不为所动的气魄。
看着纳兰子建脸上淡淡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他产生了一种发自内心的欣赏。
不过很快他又回过神来,冷冷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破不立,破而后立”。纳兰子建斩钉截铁的说出八个字。
“破,你要破谁?破老爷子的规矩,破纳兰家这栋大厦”?纳兰振山冷冷一笑,“我生来就是守护这座大厦”。
“二伯”,纳兰子建前倾着身子,“你还能守护多久”?
纳兰振山身体下意识抖了一下,能守护多久,这也正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我不在了,纳兰家还有人”。
“纳兰子冉?还是纳兰子缨?如果是和平时期,我相信他们两个中任意一个都没问题,但现在不是”。
纳兰振山不自觉呼吸沉重,冷冷的盯着纳兰子建,“那我就趁还活着,造就一个和平”。
纳兰子建淡淡一笑,不是嘲笑,也不是得意的笑,只是很平常的一笑,“有我在,和平得了吗”?
“纳、兰、子、建”,纳兰振山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冷冷说道:“逆子”!
纳兰子建面色平静,含笑迎着纳兰振山冰冷的目光,“二伯,与其早晚要破,何不趁活着好好看看,最坏的结果就是看到大厦倾覆,说不定真能看到破而后立呢”。
“你连至亲之人都敢逼迫,纳兰子建,你还有一点良知吗”纳兰振山声音止不住轻轻颤抖。
纳兰子建避开纳兰振山的灼灼目光,淡淡一笑,喃喃道:“对至亲之人下手,你可知道需要多大的勇气
吗”,说着停顿了一下,还有一句话他没说出来,对至亲之人下手,谁又知道心有多痛吗。
“你给我滚”!纳兰振山愤怒的指向门口。
纳兰子建呵呵一笑,起身拍了拍屁股,走到门口的时候回头说道:“陆山民受伤了,重伤,估计一时半会儿难以醒过来”。
说完昂首挺胸,阔步走了出去。
踏入院子,路过纳兰子缨,淡淡道:“大哥,不送我一程”?
纳兰子缨看着潇洒而过的背影,双眼通红,双拳也不自觉握紧,停留了几秒钟,踏步跟了上去。
“三弟,神神秘秘的,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大哥知道的”。
“你的格局太小,眼睛只能看到眼前两三米,跟你说了也没用”。
纳兰子缨紧紧的盯着纳兰子建后脑勺,丹田之中的内气缓缓游走,聚于右掌,只要这一掌拍下去,立刻就能将这个看不起自己的弟弟的脑袋拍得稀烂。
“三弟,你不觉得你太猖狂了吗”?
“呵呵,天上的苍蝇在地上的蚂蚁面前,有必要谦虚吗。那叫虚伪,我纳兰子建从来就不是个虚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