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所有的人都望着二楼那扇门,纳兰子建也不例外,一向嬉皮笑脸的他此刻安静而沉默,他有很多话想对爷爷说,比如小时候那些天伦之乐,比如他现在的心情,比如纳兰家的未来,比如他真的希望他再活一百年。
纳兰子缨淡淡的看了纳兰子建一眼,眼神冷漠而平淡,他没想到这个小时候调皮捣蛋的弟弟长大后会成为他人生中最大的绊脚石,更没想到因为他的存在纳兰家表面和睦之下已开始出现裂痕。他对权力有玉望,但他也清楚的知道一切权力存在的前提是纳兰家的强盛,而这个弟弟为了权力完全没有了底线。
纳兰子冉余光一直在打量纳兰子建,相比于纳兰子缨,他现在更加在意纳兰子建,尽管他自认为才高八斗不输这位三弟,但每每亲眼见到他的时候,心里总是莫名涌起一股不安。他太深了,不管是嬉笑怒骂,还是此刻安静漠然,总是淡定自若,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潇洒自信,打量了他这么久,他却丝毫没有看过他一眼,这是一种对自我的强大自信还是一种根本就不屑看他不管是哪一种,都深深的刺伤了他的自尊心。
纳兰振山和纳兰振海脸上都带着悲伤,不过纳兰振山在悲伤之中带着忧虑,老爷子走的时间太不凑巧。子冉根基还浅,子建锋芒毕露,东海一场价格战不仅把子缨排除在了继承人之列,他这个董事长的威信也受到极大的动摇,现在想来这一切都是纳兰子建的谋划。一招顺水推舟,一招连打带消,不声不响就营造出了这样一种局面。虽然有老爷子的遗嘱在,他也有信心稳住局面,但他相信纳兰子建谋划这么深远绝不会就这么放弃,不管他有什么后
招,对纳兰家都将是极大的打击。纳兰家在老爷子手上开始辉煌,在他的手上逐渐壮大,纳兰家不仅是老爷子一辈子的心血,也是他一辈子的心血。
相比于纳兰振山,纳兰振海的悲伤之中则是带着浓浓的不忿,想当年大哥纳兰振邦继承家主之位他无话可说,毕竟老大不管是从能力还是威望上他都心服口服,当老大被踢出权力圈之后,本以为自己可以上位,没想到却让纳兰振山坐上了位置,他不服。不管是从能力上讲,还是从娘家的势力上讲,他都认为自己是最佳人选。那些年他一直郁郁寡欢,直到儿子才华渐露,他才从阴影中走了出来,这么些年,子建无疑是纳兰家最有才华的,也无疑是老爷子最喜欢的孙子,本以为自己失去的,儿子早晚会替他拿回来,没想到最后,还是一败涂地。在他看来,纳兰子冉不管是从哪一方面来讲与自己的儿子相比都要差上太多,凭什么他能上位。
二楼房门打开,纳兰振邦走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体投向了他,纳兰振邦步子依然沉重,脸上带着淡淡的泪痕,缓缓走入大厅坐在了沙发上。
“二弟、三弟,父亲让你们上去”。
纳兰振山和纳兰振海起身朝二楼走去。
纳兰子冉赶紧问道“爸,爷爷怎么样了”
纳兰振邦看着儿子着急而慌张的眼神,他的眼神中除了关心之外,还有着更多别的内容。知子莫若父,纳兰子冉的野心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个表面上一心读圣贤书做学问的儿子,对权力的玉望比谁都大,这是好事,也是坏事,好处是纳兰家需要这样的人,坏处是如果能力匹配不上野心,将会堕入无尽深渊。纳兰子冉还沉浸在胜利之中无法自拔,或许他已经做好了应对接下来一切的准备,但他还没有足够的意识到接下来将面临的是什么。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也太了解纳兰子建。
“呆会儿好好陪爷爷说会儿话”。
纳兰子冉留下了眼泪,到底是伤心的眼泪还是激动的眼泪,没有谁清楚,或许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过了几分钟,纳兰振海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浓浓的怒意,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冷冷的说道“子冉、子缨,老爷子让你们上去”。
纳兰振邦半眯着眼睛,“振海,声音小点”。
纳兰振海胸膛起伏不定,肚子里犹如有一团火一样熊熊燃烧。
“大哥,凭什么,凭什么让我辞去家族一切事物”。
家族里其他人也是愣了一下,其中有些人并不了解有些事情,对纳兰振海的话也是感到异常的吃惊。
纳兰振邦淡淡道“老爷子自有老爷子的想法”。
“他的想法就是为子冉继承家主之位扫清障碍,我是他儿子,是他亲儿子,他有想过我的感受没有,我以后还怎么在家里立足,在他眼里我就是个气量狭小毫不顾及大局的人吗”。
纳兰振邦本想说你本来就是个不顾大局的人,不过他没有说出口,而是转头看向纳兰子建。他的眼睛一直盯着二楼房门,不管是别人看他也好,还是他爸大呼小叫也好,半点没移动过目光,不知道他此刻在想些什么。
大厅再一次安静下来,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十几分钟之后,二楼传来一阵悲怆的大哭声,房门打开,庞志远走了出来,面色怅然“老爷子走了,都进来最后看一眼吧”。
偏听里的女人们抽泣变成了大哭,正厅里的男人们缓缓起身。
所有的人带着悲痛和肃然走上楼梯,走进了那间房,只有纳兰子建独自一人坐在大厅。
待所有人离开之后,纳兰子建缓缓起身,朝走二楼房间跪了下去,眼泪从眼眶流下,顺着双颊滴答滴答打在地板上,溅起朵朵水花。
“爷爷,孙儿不孝”
纳兰子建跪在地上,任由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滴,他能清晰的看见下落的眼泪,就像雨滴一样掉落在洁白的地砖上,溅起细微的水花,从溅起的水花中,仿佛能看到爷爷慈祥的笑容。生他的是父母,养他教他的是爷爷,他很严格,小时候没少挨打;他很慈祥,哪怕揪他的胡须也乐得开怀大笑。
如果没长大该多好,就不会忤逆爷爷,就不会惹他生气,就不会连最后一句话也不愿意和自己说。
“少爷”!
不知何时,阿英走了过来,温暖的手掌轻轻按在纳兰子建肩膀上。
“少爷,上去见爷爷最后一面吧”!
纳兰子建没有回应,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落。
“少爷,别怪爷爷,他、、、、、”。
纳兰子建喃喃道:“相见不见,未见已见,我和爷爷心有灵犀,不需要见面,心神早已相知,他没有怪我,我怎敢怪他”。
阿英冷若冰霜的脸颊闪现出一丝不忍,在她记忆中,少爷虽然哭过很多次,但都是假哭,唯有这一次是真的。
“少爷,值得吗”?
纳兰子建泪流满面,“不问对错,不问是非,不问荣辱,心之所向既是光明,这是爷爷教我的,我不敢忘”。
纳兰振邦走出房间,站在走廊上静静的看着纳兰子建,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嘴巴,缓缓的走下楼梯,走到纳兰子建身前。
“上去吧,律师要宣布老爷子的遗嘱,就差你一个了”。
纳兰子建抬起头,嘴角抽搐,一头扎入纳兰振邦怀里,泣不成声。
“大伯,爷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