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元犯的不是死罪,顶多是太过效忠废帝,让新帝心里不舒坦罢了。放了她回去,指不定怎么撺掇永安侯呢,所以打算是关一阵子关老实了再说。
牢门被打开的时候,康元两眼无神地看着皇帝,一看那龙袍,眼泪却是落了下来:“是你吗…”
伸手要去触碰,却被旁边的人给推开了。赵辙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朕来问你些事情。”
康元恍惚着没有回过神,半天才看清赵辙的脸,眼里浓浓的失望铺天盖地。
那人死都不愿意与她死在一起,又怎会愿意来看她?她真傻。
“皇上有何事要问贱妾?”康元嗤笑一声。
赵辙抿唇,低声道:“有人告诉朕,陌玉侯世子宁瑾宸乃聂桑榆之亲子,此事你可知晓?”
“有人?”康元哼笑两声:“是温婉说的吧,知道这件事的,也就我和她还活着了。”
身子一僵,听这话的意思,温婉没有撒谎?
“陌玉侯将他们的孩子保护得可真好啊。”康元痴痴地道:“要是我能怀上离表哥的孩子,他也能那样护着就好了。”
赵辙一脚踢到旁边的栅栏上,巨大的一声响,连很里头的季曼和宁钰轩都听见了,停下正在说的话,望了望黑漆漆的天牢。
“皇上息怒。”吴庸在旁边拱手道:“您若是真想得拿女子,微臣有办法,还请皇上稍安勿躁。”
“你能有什么办法?”赵辙余怒难消:“宁钰轩竟然骗朕,当初分明那么讨厌桑榆,竟然偷偷从朕手里将那孩子抢了去。要不是后面事情太多朕一时疏忽,还能让这个孽种活下来?”
吴庸低声道:“皇上,此事并非是什么坏事,侯爷瞒得越好,对皇上来说也就越是便利。”
“此话怎讲?”赵离回过头。
吴庸轻声与帝王耳语一阵,赵辙皱紧了的眉头也就慢慢松开了,眼睛还微微亮起:“这倒是个好主意。”
康元也懒得去听他们说什么了,赵离已死,她神智都有些不清,每天都会在幻象中看见赵离的脸,却是看不真切。
也许下黄泉才能再看见吧。
“对了,我还欠聂桑榆一个秘密。”康元咯咯笑道:“就当谢她带我最后见了离表哥一面吧。”
“什么?”赵辙挑眉,侧头看着她。
“让她小心喽。”康元咧嘴,笑得有些阴森森的:“温婉没有失忆,可是不会轻易让她好过的。”
赵辙跟看疯子一样看了康元一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牢房。
温婉失不失忆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事,那本就只是一颗废了的棋子罢了。
康元还在笑,笑声在牢里越传越远。赵离带着吴庸,急匆匆往宫里而回,让身边的奴才去将康元的话转告给季曼。
季曼听着这些话,倒是有些惊讶。温婉没有失忆?可是她看她那个样子,若是装的,演技也实在太高了吧?她那种脑子不太好使的女人,什么时候也进化得这样厉害了?
陌玉侯倒是一点不觉得意外,他毕竟比季曼更了解温婉,装与不装,心里也自然有数。只不过以前要利用着她向废帝表忠心,让废帝百分百相信他罢了。所以才让她出了蔷薇园,跟在他身边。
而今倒是终于没什么用了,他与她的缘分,一早就尽了,与长郡开战以来,就算回了京城,他也没有再见她一面。
“说起来,你若是神仙,能看得懂人心么?”宁钰轩突然侧头问了她一句。
季曼摸了摸下巴做严肃状:“人心是最复杂的东西,有透视眼也是看不懂的,只能去感受。就算我是神仙,也会觉得人心叵测啊。”
陌玉侯点点头,那就好。
他曾经有些心思,还是不让她知道最好。
两人在牢里,也当真是无话不谈了。季曼是因为无聊没事做,宁钰轩则是真的掏心掏肺地将心里话说得差不多了。
除了一句表明心迹的话。
季曼问他:“侯爷,你爱我吗?”
宁钰轩摇头:“我不爱你,你呢?”
季曼长长地叹了口气:“我也是。”
然后两人就会长久的沉默。季曼算着时间,自己应该是会赢那个赌约的,因为赵辙不会关他们太久,而现在,她依旧没有进宫的打算。
直到有一天,吴庸来到了牢里,将宁钰轩放了出去,转头对季曼道:“皇上有旨,赦免聂姑娘之罪,因杀害废帝者另有其人。”
季曼傻了,她亲手杀的赵离,现在竟然说凶手另有其人?
谁?
跟着吴庸走过一间间牢门口,路过康元郡主那一间的时候,就看见有人正用白布,将她的身子盖起来。
季曼微怔。
“永安康元郡主,害朕之手足,罔顾君臣之界,忤逆九五之威。毒杀玉珍国公主,手刃朕之皇弟,罪大恶极,虽死不足以抵其罪。着令其身葬于孤岗,不得入祖坟,其亲不得立灵位,其戚不得供香火。令其魂反思于地下,来生当知纲常孝悌……”
毒杀了捧月是不假,竟然将赵离的血债也算到了她身上,下场如此之惨,也让季曼松了一口气。
终究是天道好轮回啊,这女人最爱的便是赵离,现在却说赵离为她所杀,估计是死了也不得安生。
季曼出了天牢,却被带着与宁钰轩分开了。
“季姑娘,皇上召见。”吴庸笑眯眯地道。
季曼微微皱眉,而后了然一笑:“可是吴大人,小女子尚未更衣洗漱…”
“无妨,玉漱宫里已经备好了。”吴庸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旁边的马车已经停稳。
季曼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宁钰轩。他被人引着上了另一辆马车,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回头朝她微微一笑,做了个口型。
“我赢了。”
果然出了天牢那龙位上的人也是有后招等着他们的。
跟着赵辙最久的陌玉侯,自然最是了解他。季曼现在才反应过来,他们的赌约里甚至没有说她赢了会得到什么。
因为宁钰轩知道,皇权不可违。不管是用什么办法,赵辙一定会让她进宫。
他陪她在牢里那样久,也不过是担心她一个人会不好过。
季曼叹了口气,回头打算上车,却又听得那人喊了一声:“等我。”
等你个大头鬼啊,她得先想办法自救吧。这么进宫去,宫里是他们的地盘,她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要是没点觉悟,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皇帝让她进宫干什么呢?罪名已经被康元顶了,他不能再让她在宫里超度一年了吧?
一路上季曼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到了玉漱宫,却是有一大群宫女来伺候着她更衣洗漱。牢里关了十多天,一身早就脏得不像话了,季曼心安理得地享受了一番服侍,然后换上她们拿来的衣裳。